“大帅！”亲卫们惊慌地围了上来。
“滚开！”阿史那一把推开众人，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咬牙切齿地嘶吼：“那个李风呢？那个狗杂种在哪儿？把他给本帅找出来！本帅要亲手把他剁成肉酱！”
周围的亲卫面面相觑，四下张望，却哪里还有那个“李风”的影子。
“大帅，您找我？”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阿史那身后传来。
阿史那猛地回头，只见那个让他恨欲狂的“李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不足五步的地方。
他脸上依旧带着伤痕，身上还是那件破烂的都尉铠甲，手里牵着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只是那双眼睛，再无半分之前的恭顺与愤懑，只剩下冰冷的戏谑。
“你……”阿史那瞳孔骤然收缩，刚想咆哮着下令。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承风动了。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松开缰绳，身体却如一道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五步的距离。在所有亲卫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贴近了阿史那。
一柄不知从何处抽出的匕首，在昏暗的火光下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快得如同幻觉。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阿史那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疯狂涌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李承风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笑道：“大帅，我家王爷说了，你的脑袋太沉，还是别带回草原了，就留在这吧。”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抽身而退，在阿史那轰然倒地的同时，翻身跃上那匹早已备好的战马。
“有刺客！保护大帅！”
直到这时，周围的亲卫才如梦初醒，乱糟糟地拔出武器。
可李承风已经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出了包围。
几支仓促射出的箭矢，也只是徒劳地追逐着他远去的背影。
篝火旁，大蒙联军最后的统帅，死不瞑目地躺在血泊中。
一群残兵败将，对着茫茫夜色，和一个已经消失无踪的背影，发出了绝望怒吼。
傍晚时分，凉州军几万将士，依然在忙碌有序的打扫战场。
中军大帐内，赵轩正对着一幅巨大的草原地图出神，手指在一片区域上轻轻敲击，那里是北夷王庭的方向。
帐帘被猛地掀开，孟虎带着一道杀气未消的身影踉跄而入，正是李承风。
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王爷，末将……幸不辱命！大蒙联军主帅阿史那，刚刚被末将趁机暗杀”
赵轩大喜过望，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这一趟，你和明月公主，当记头功。一个深入虎穴，一个运筹帷幄，都是好样的。”
李承风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若无明月公主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情报，他的“苦肉计”再完美，赵轩的后续计划也只是空中楼阁。
“王爷谬赞，末将愧不敢当。”李承风躬身，随即再也按捺不住，眼中满是乞求，“王爷，我爹他……”
“去吧。”赵轩笑了笑，神情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和，“仗打完了，该让你们父子团聚了。”
“告诉李将军，本王稍后便去拜会。”
“谢王爷！”
李承风如蒙大赦，转身便冲出了大帐，向着孤夜城守军的营区跑去。
……
孤夜城的营地，气氛压抑而古怪。
他们得救了，可三万多将士，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只是麻木地坐在火堆旁，沉默地啃食着凉州军送来的肉干和烙饼。
长久的饥饿让他们狼吞虎咽，但眼神却依旧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营地中央，一座最大的帐篷内，几名将领正襟危坐，气氛凝重如铁。
主位上，一个身形枯瘦、面容坚毅的老人端坐着，他身上的铠甲残破不堪，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划到嘴角，让他看起来格外威严。
他就是孤夜城主将，李忠。
“爹！”
帐帘被撞开，李承风带着一身风尘与血气冲了进来。
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这个在千军万马前都未曾眨眼的年轻人，瞬间泪如雨下，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李忠枯井般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伸出干瘦的手，想要去扶儿子，却又停在了半空。
他打量着李承风，从那身凉州军的制式软甲，到眉宇间褪去的青涩，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风儿，快起来！”他满脸堆笑，欣慰道，“这次要不是你说动凉州王紧急驰援，我等全部要战死孤夜城。”
李承风刚想说什么，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将军，凉州王殿下到了。”
帐内众人神情一肃，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李忠眼神一凛，缓缓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残破的“大乾”制式铠甲，沉声道：“开帐，迎客。”
他没有说“迎驾”，也没有说“拜见”。
赵轩带着孟虎罗成几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李忠身上，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只是平静地打量着这位名震西域的“孤胆忠臣”。
“李将军，久仰大名。”赵轩率先开口，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李忠微微颔首，抱拳道：“多谢王爷出兵相救，此份恩情，我三万孤夜城将士没齿难忘。”
“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他说得恳切，却也清晰地划出了界限——报恩的是他和他的人，与凉州军，是两码事。
赵轩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将军客气了，同为大盛子民，守望相助，理所应当。”
“王爷说笑了。”李忠摇了摇头，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而固执，“赵轩，我李忠乃前朝大乾的将领，并非你大盛的臣子。”
“孤夜城守的，也是大乾的疆土。”
“今日你救我，是为同族大义，我李忠感激不尽。”
“但若想让我等改换门庭，恕难从命。”
他竟然直呼赵轩的名讳！
孟虎等人勃然变色，刚要发作，却被赵轩一个眼神制止了。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