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嘣！嘎啦——！！！”
刺耳的动静跟摔了百十斤的破铜锣没差！巨大炉台残骸每转一下就炸出几溜火星子，崩碎的齿轮渣子和滚烫的冷凝液点子溅在胶质地上，“滋啦”冒烟。那股子生铁烧红了的糊腥味儿混着机油劣化后的馊气，顶得老方直翻白眼。
“哎呦……祖姥姥……”他捂着脸，厚棉袄让迸出来的金属热渣烫开了俩小洞，冰风往窟窿里灌，凉气贴着滚烫的皮肉钻，冰火两重天。脚脖子还在胶里陷着，动弹不得，只能像栽树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任那铁家伙发癫。
他看着裴烬嵌在胶里那副铁架子——后腰接口板紫光闪得跟抽风似的，脊梁杆里那玩意儿“咚咚”擂鼓，震得整个铁壳子都在打摆子。那裂开的炉台大窟窿深处，随着每一次剧烈震动，都往外喷一股带着铁锈渣子的热气浪，吹得老方须发乱飞。
“……小哥儿……悠着点擂……擂塌了……咱俩真就炖一锅里了……”老方扯着破锣嗓子嚎，也不知道铁壳子听没听见。
炉台震动越来越急，转得越来越猛！像个失控的大风车！中心窟窿深处猛地“噗嗤”喷出股裹着油烟的浊气，直冲洞顶！一股更加强劲、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巨大推力，在炉台内部酝酿成形！整个扭曲的炉台结构都开始朝某个方向微微倾斜！
“不好！……要……要跑了！！”老方看得真切！这炉子转疯了舵，要拖着他们这身烂肉铁渣开溜！鬼知道这“锅炉房”底下还连着哪片鬼地方！
他死命想拔腿！腿上胶跟长了根似的，纹丝不动！眼看那巨大的炉台倾角越来越大，推得胶质层都开始往下滑了！裴烬那铁疙瘩也跟着在胶里往下溜！眼看连他都要一起拖进那黑咕隆咚的深井里！
“等等！……等等老子！”老方急眼了！眼珠子四处乱扫！扫过地上小老板丢下的那根长坩埚钳——那玩意儿深深扎在离他半尺远的胶质里，铁杆子冰凉！
就它了！
老方也顾不上疼，猛地弯腰！整个身子向下压！厚棉袄被冷风从烫窟窿里往背心灌。他伸长手臂，拼命去够那钳子把儿！指尖勉强刮到一点冰冷的铁边儿！
“给老子……出来！”
他咬牙发狠！身子死命往那边拧！胳膊伸得嘎嘣响！脚底下胶质撕扯着裤腿，“嗤啦”一声，半截烂棉裤腿终于被扯烂了！露出冻紫半截的小腿！他趁机向前猛地一蹿！一把死死攥住了钳把儿！
“喝！”老方闷吼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拔！坩埚钳扎得深，胶质死缠着，跟拔冻土里的钢筋一样！他腰顶胶面，牙关咬得咯吱响，借着那倾斜的推力硬是撬动了一线！
就在这时！
呲溜——！
裴烬那铁壳子，加上他下半身陷的胶质，被倾斜的炉台带着猛地向深井方向滑了一大截！
“操！！！”老方拽着钳把儿的手差点脱力！整个人被这猛拽带得向前扑倒！脸砸在冷腥的胶面上，沾了一鼻子黑油糊！可他手没撒开！反而趁这滑动的劲儿！硬是借着胶撕扯的力道，把深插的坩埚钳猛地撬了出来！
“哗啦！”沉重的铁钳带着大块冻硬的胶质块子被拔出！老方攥着冰凉的铁把儿，半趴在地，喘得像破风箱。顾不得其他，他一撑地就爬起，也顾不上腿刮在冰碴子上的疼，连滚带爬冲向正在加速滑向深井口的裴烬！
裴烬那铁架子已经有大半滑到了炉台窟窿边缘！腰后接口板的紫光狂乱闪烁，脊梁里的“鼓点”更是炸锅一样密集！
“……焊点！……焊点！……小老板点的焊点在哪儿？！”老方扑到跟前，脑子疯狂转动！炉台要跑路，唯一能拽住它的可能就是裴烬腰上那新焊的接口！可接口板全是凹凸不平的熔凝胶体，紫光乱闪，哪找得着那芝麻大的钥匙孔？！
混乱中——
啪嗒！
一片极其单薄、深褐色、糊满油污的东西，被这剧烈的震动从裴烬嵌在胶里的半截铁爪子缝里震了出来，掉在了湿漉漉、正往下淌油的胶质面上！
是老方之前塞给他的、那半张糊得面目全非的……劣质糖纸？！被油污泡得稀烂，只剩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破片死死黏在一坨凝固的暗紫胶渣上！那一小角顽强的红黄印迹，在胶油反光里贼亮！
电光火石间！老方脑子里像是被这红黄光刺了一下！刚才小老板指着这接口板疯吼“粮票”“钥匙眼”的模糊片段猛地闪过！他根本顾上细想！
“……点……点它！”
老方嘶吼着！手里那冰冷的坩埚钳想也不想，照着那粘着糖纸碎渣的胶疙瘩，狠狠戳了过去！
刺啦——！！！
灼烫的铁钳尖精准捅在糖纸红黄印子上！
那股子混杂着劣质糖精齁味和油污铁腥的信息碎片瞬间被高温熔融、激发！
如同烧红的火星点进了滚油！
轰——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粘稠暖流！顺着糖纸印子烧出的无形信息通道，直接导入了那新焊的接口板深处！再连上脊椎核心！最后狠狠撞在那暴走的炉台核心节点上！
巨大的炉台猛地震颤了一下！那狂暴加速的势头像是被强行拧了把舵轮！猛地向旁边猛地一甩！
巨大的炉台中心喷出的热流推力方向被强行偏移！整个倾斜的炉台结构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裴烬那快滑进窟窿的铁架子被这股强行变向的力量一带！带着一大片胶质，像炮弹一样被甩得向上——狠狠撞向炉台边缘一根粗壮无比、表面凝固着厚厚焦油硬痂的废弃大齿轮！
哐当！！！！
沉重的撞击声响彻空间！
巨大的齿轮被撞得嗡嗡作响！覆盖表面的焦油硬痂如同脆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发黑冰冷的合金本体！
而裴烬那铁疙瘩，就势嵌在了齿轮和炉台主体锈迹斑斑的基座之间！腰后接口板的紫光被撞得一片凌乱，脊柱芯子里的“鼓点”也哑巴了！
推力消失！炉台巨大的震动虽未完全平息，但那股往深井里扎的架势硬是刹住车！
老方也被这剧烈的甩脱力量带得向前一扑！手里的铁钳砸在冷硬的胶面上，滑出去老远！他“扑通”跪在地上，胸口堵着腥气，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嗡鸣不断。好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炉台边缘夹着的那口“铁棺材”。
“……总……总算……刹……刹住了……”他喘得断断续续，破锣嗓子劈成八瓣。身上哪儿都疼，油泥粘着汗，冻成了冰壳子。腿磕在齿轮硬痂的棱角上，血渗出来又被冻住，刀割似的疼。
他撑着地，拖着条伤腿，一瘸一拐挪到裴烬嵌着的齿轮边上。炉台的震动没那么疯了，只是嗡嗡低鸣，像头累趴的老牛。裴烬腰后接口板的紫光黯淡不少，脊柱里的玩意儿也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