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尝于三代夏娃躯内置双枢,其一乃常人所具之脑髓,其二则异矣。夫龙珠者,余特铸玄铁为匣,置其绛宫之中。今闭龙珠枢机,而脑髓之运犹常也。
是日携夏娃返办公室,耐克森捧铂金食盒至。余方举犀箸啖卷面,忽见案上铜镜生烟(电脑屏幕叮咚响),血族长子现形于镜中,怒目眦裂,声若雷霆。
长子怒曰:\"竖子安敢!尔所制三代夏娃遁逃,致孤遭十三长老诘责。汝罪当何如!\"
余默然垂首,任其叱咤半炷香辰。
长子复嗔曰:\"吾族以万镒金铸此造化之功,尔竟疏漏至此!\"
余佯装唯诺诺应之:\"长子息怒,吾当细查符箓。\"乃燃起青玉算筹,运神识游走其间,见紫府星图灿若列宿,七十二窍穴俱通,竟无半分差池。
血族长子愈怒,假意掷金樽于地:\"庸才!庸才!白费血族殷殷之望!\"
身后三代夏娃着碧霞云纹衫,正演天罡导引术。其臂若春柳拂波,足踏禹步生风,每式皆合周天度数。盖泥丸宫虽闭,百会穴犹存造化玄机耳。
俄顷,镜中血族长子忽作和缓色,曰:\"何不授吾玄枢玉印?使吾代掌三代夏娃泥丸宫枢机。\"
余闻言脊骨生寒:\"此玄枢玉印,恐非长子所能持也。\"
话音未落,镜中骤现女娲族字迹,如游龙蛇戏:\"妾宁碎玉,不事二主,惟元凯郎君可驱策耳。\"
余大骇,未待其文成,急掐子午诀,铜镜铿然迸裂三寸,青烟袅袅如蛇蜕。
此时百骸俱颤,丹田似有蓝焰灼灼。暗忖:岂浅蓝毒液余毒未净?或天魔侵识海?抑或黄庭内景走火?乃闭目观想昆仑,见玉京十二楼台皆蒙灰翳,惟祖窍一点明光摇曳。
血族长子怒极反笑,其声自残镜传出:\"好个酸丁!竟敢断吾通犀镜!\"
余佯装惊惶:\"连宵演卦,神疲若涸辙之鲋,乞假一昼夜...\"
话音未竟,长子已厉喝:\"此等纰漏尚需旦暮之功?汝当吾血族‘类人炼试’是儿戏耶!\"
余不待其言毕,径以鹤嘴香炉覆镜面。但闻镜中嘶吼:\"不肖!不肖!\"声渐渺如蚊蚋。
余以青烟凝作龙形,直入夏华寨云海。镜中老龙王金冠微斜,正持折子批注,闻声抬眸如电扫。
\"龙珠可稳?\"彼漫卷书册,忽蹙额:\"汝体内碧螭髓毒(浅蓝毒液),早随壬水诀化尽矣。\"
余低声道:\"今观通幽镜时,见未书之字自生……\"
老龙王掷笔冷笑,案上珊瑚镇纸跃如活物:\"痴儿又着魇了?三日后携黄庭来。\"
余退半步欲言,彼已睨眼讥道:\"宁赴小天窗听雨,不肯归夏华寨?汝当吾仍是四载前闭关老蛟耶?\"
余垂首观履上露痕:\"恐污清修地。\"忽忆前尘,月黑风高夜,余两度潜渡弱水至世剀王府:一为摄水晶宫元心残魄,二乃藏书阁中摹拓元心私藏稗官野史。彼时携玄铁牒返血族,方有今日三代夏娃眼波流转之态。
老龙王忽掷玉尺断烟信:\"聒噪!三日为期!\"
三昼夜焚膏继晷,撰就《三代夏娃玄枢漏洞》,凡三万六千言,皆以鹤顶格书于冰蚕绢。自陈往岁铸脑髓符箓时,曾于鬼宿分野留隙,今岁值太阴冲斗,方显其弊。
呈文时,血族长子踞紫金六芒星纹榻,以金手指划阅至酉时三刻,曰:\"且存天禄阁。\"
余返办公室独对三代夏娃,螺钿转椅轧轧作声。其目似蒙西山暮霭,虽肖元心九分容貌,然削颧补颐,终成画壁飞仙——到底比不得真人鬓角碎发、唇纹深浅。
忽握其手怔忡:昔元心常嗔指节似竹枝,甲廓若方珪。然纵广寒仙子舒皓腕,瑶台玉女露柔荑,余独眷此掌中横纹。
忆及素不喜人近身,惟病痈需剃\"烦恼丝\",或背生火丹求敷药,方许侍者触肌理。此刻却探三代夏娃指尖微温,竟如元心当年掌心握火龙。
忆昔初入血族时,五蕴俱焚如堕阿鼻地狱。琥珀酒盏不离手,黑膏烟常萦齿,更兼昼夜宣淫,七窍皆染秽气。每至子夜,百骸中似有铁索绞脑,魔音穿牖曰:\"毁之!尽毁之!\"
幸得斩断碧螭毒髓,方觉灵台复明。今临女娲族后山,见老龙王于苍苔木屋。此地枯藤缠椽,荒鹘栖梁,无珍可盗,无景可赏,故人迹绝焉。
老龙王振袖展金光宝鉴,其环如日轮悬空,照彻余之经络。但见三尸虫蜷缩泥丸宫,九窍烟皆澄明。
\"碧螭毒髓(浅蓝毒液)虽净,然'想阴未尽'耳。\"老龙王收宝鉴入怀,\"汝这痴儿,何苦效仿共工触山?\"
余拂去石凳积尘:\"吾乃血族类人炼试造化炉中,日日添炭之人……\"吾掷残枝于紫灶火塘。
老龙王曰:\"女娲娘娘抟土时,可曾求尽善尽美?\"
塘中爆起火星如金蝶,恰似那年元心焚毁婚书之景。余默然——彼安知吾拼死护持者,非夏娃皮囊,实乃水晶宫元心残魄?
老龙王叹曰:\"汝既染碧螭毒髓,即如白璧投墨池。纵女娲持五色石,亦难复尔清白身。\"
余笑指心口绛宫:\"此间早置焚身鼎,何惧再加三昧火?\"
老龙王曰:\"汝但守此造化炉,吾尚可护汝周全。今女娲宫诸长老虽知汝事,然念汝于血族劳苦,未加苛责。惟愿汝勿复踏足夏华寨,勿入女娲宫,则无人问罪于汝。\"
余淡然应曰:\"无妨。\"二字出口,似掷玉入寒潭,激起涟漪层层。
余辞别夏华寨,踏罡风而归血族。时值人类实验紧要关头,禁室悬十二面照骨镜,三代夏娃静卧太素阵中。唯余与安吉丽持玄冥玉符,可入此禁地。余者,纵窥一眼,皆犯血族重典。
凯因怀特常持《血盟书》与余议事,安吉丽则司掌玉衡仪。然余深知,彼二人非可托付之辈,不过造化炉前同舟客耳。惟江涛者,乃余自鬼市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