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诘余曰:\"哀牢山中何处方为安栖之所,可降而游乎?\"
余曰:\"日已尽游,当归否?\"
元心顿足曰:\"毋!毋!余兴未尽也!\"
余哂之:\"汝观飞潜动植竟日,宁无倦乎?\"
元心振袂而答:\"何倦之有?万象常新如初睹。正因卿已观尽,故生厌耳!\"
余暗忖:若得长观卿颜,纵千载亦不厌也。
乃设诳曰:\"汝试述哀牢山中记忆几何?\"欲迁延时晷,待其自倦。每携之出游,若抚垂髫稚子。幸昔年共育诸嗣,颇谙育儿之术。
元心屈指如数家珍:
\"崔玄者,赤狐也,色若丹霞。通达状类猬,能人立,幼时身长二尺,及冠则丈余。邓江乃翼鱼,无毒,百兽竞啖,自投他物吻中。\"
余曰:\"犹有未尽乎?\"
元心对曰:\"哀牢者,乃哀牢山至凶之妖兽也。通体玄黑,双眸若赤电,龙首人身,曳长尾,被玄甲(实为鳞甲)。哀符者,哀牢山之神兽也,通体若流火之云,首生白毫,尾亦素绒,披朱红鳞甲,行则曳火光。我执者,青鸾之属,其翼若垂天之云,飞驰迅疾,鸣声凄怆。朱屿者,赤蛛之属,虽无伤人之能,嗜食紫赤禁果,乃守禁果林者也。\"
余讶然曰:\"不意卿能悉记若此!\"
元心笑曰:\"此固当然,妾乃机巧之器也。双目若影鉴,灵台若藏室。\"言及此,忽屈指历数:\"秀逦者,乃粉鬃巨狼,身长五尺,毛毳柔若流霞,目如鎏金,温驯无杀气。\"
余闻之莞尔。
元心复续曰:\"璃珠者,葡萄异种,藤须悬碧玉珠,其色若海天变幻,或浅青,或靛蓝,或紫晶,望之若含鸠毒。笑桥者,粉蕉之属,色艳不可方物,食之则笑不可止。臭岫者,异木也,枝桠遍生菘菜,盖因妖兽臭岫嗜此,神明遂植满树以饲之。禁果者,紫苹也,食之令人神魂激荡,致万类乱媾,诞妖魔异种。西瓜树者,乃枝结碧玉之瓜,食之则'白日飞升',即亡也。玄沙之地遍生巨卵,大若蹴鞠,剖之唯见翠玉。食人花者,异卉也,世人皆不以为奇,盖银海蜃楼多见之。\"
余拊掌曰:\"善哉!诚服矣,观卿神往之态,竟似与哀牢山水木禽兽同呼吸者。\"
元心蹙眉问曰:\"敢问此间异兽,皆自鸿蒙初辟时天生地长者乎?抑或乃偃师造化之术所成?\"
余对曰:\"多承造化玄功,然亦有异种相媾者。譬若刺挠者,乃真土膏肓所孕;至若途光,乃合刺挠与突嘤之根器,以接木之术成之。\"
元心观途光形貌,目眩良久曰:\"此物通体纯黄若流金,腹生素毳柔若雪,虽脊生棘刺,然四体珠鳞错落,浑如璇玑缀星图。妾惑焉,既承二种血脉,何以独现纯色?\"
余释曰:\"吾辈所谓纯种者,实乃纯色之谓。途光状若柔弱,然兼诸能于一身,刺挠之刚猛,突嘤之迅捷,皆备焉。\"
元心恍然拊掌:\"妙哉!哀牢山中五色炫目,反觉玄素苍素之属寥若晨星。忽忆人间禽兽,多披玄素苍素之衣,岂非大道至简之征?\"
余颔首曰:\"然也。色愈简则性愈凝,犹女娲抟土造人时,择其至和者布于尘寰。天工择其至稳者,乃可广衍族群,此《易》所谓'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
世谓哀牢乃虎豹之囹圄,魑魅之窟宅,实则山灵护妖之净土也。山性之仁,类《山海经》西山护兽之说。人间邪师自八方聚,结党擒妖以炼器。
其术若何?令妖兽合人躯,化出马仙。出马仙者,辽东巫俗也。类血族昔年以厉鬼合尸之术,惨酷尤甚。
或有妖兽遁山窥世,甫睹红尘,遽遭擒缚,如\"麋鹿见人惊未定\",懵然间竟被强立堂营,殊可叹也。
弟子亦无辜,本无献身合妖之志,然邪师势大难抗。彼辈驭使弟子先祖之灵,避紫竹林之障,遁鬼曹之察。竹林者,道家谓隔绝阴阳之竹阵。
妖兽欲脱樊笼而不得,弟子欲主身魂而不能。双写困顿,得《庄子》相濡以沫之悲。及至盟约既成,堂口遂立,邪师乃盗取弟子与妖兽、缘主共化之炁。炁者,先天祖炁。
俗子多谓人必无辜,妖必缠人。岂知邪师非人,实乃魔属。凡诸违心悖性之事,必有幽冥之力操之。妖兽之困,众生不得自在,邪师之恶,末法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