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初鸣,元心盥栉毕,与妹共乘铁马往学堂。其母寅初即起,熬粟粥、煎菜脯卵、烹芜荽猪杂汤。余观此妇甚痴愚,浣衣必手濯,寒冬十指皴裂犹自为之。彼洗碗亦不肯稍坐,双膝久立受损。勤苦若此反成病躯,恰似《儒林外史》中苦节妇,性急易郁,叱女时秽语频出,余心疼元心几欲掌掴之。忽忆昔年夏华寨中,元心哺儿时亦曾口出恶言,岂天下女子皆如此邪?
元心忧思郁结,课业尽废。同窗皆俊秀,夫子无暇顾之。昔在小学时,稍失分毫便得垂询,今竟似秋扇见捐。伊芊芊问疾,元心泫然泣下,然男女私密之事羞于启齿,唯咽泪装欢。
学堂禁绝灵异戏,设监查小队严控诸生。归家后,元心枯坐案前良久,方取纸笔唤余。
王楚琳:元凯。
余:诺。
王楚琳:吾不愿有孕,君能解之否?若不相助,此生尽毁。
余:此等小事便毁人生?何其懦弱无知!
王楚琳:君作孽反责吾耶?
余:怀吾骨肉乃孽乎?
王楚琳:然,秽恶至极!
本欲释之,闻此言怒从心起。若其稍示弱,或可宽宥。然此时竟欲重击其心。
余:可来幽冥相伴。
王楚琳:君言何意?
余:赴黄泉伴吾。
元心面如缟素,颤声曰:\"原是欲吾死耶?\"
余:或待十月临盆,母子俱亡,择此时乎?或立时赴死?
元心掷笔于地,伏榻恸哭。辗转反侧,竟生自绝之念。思及跳楼恐残不死,悬梁则面目狰狞,割腕血污狼藉。最可笑者,竟欲闭气自戕,痴儿何愚至此!
当其登危楼凭栏时,怨灵环伺。幸余在侧,诸邪见吾如见魔王,皆鼠窜而去。元心魂将离体之际,吾掐其灵台归窍,瞬息间令其通阴阳,得见鬼神通。
父母正于前堂待客,未察顶楼异状。元心见吾现身,珠泪滂沱,若孟姜女哭长城。余揽其入怀,初未拒,俄而捶胸推搡,切齿低叱:\"早知鬼魅害人,悔当初戏召阴灵!\"
余:自作孽不可活。
王楚琳:求君释我!若需钱财,他日当焚万贯纸镪。
余嗤笑:吾不需阿堵物。
王楚琳:岂欲觅替身?或夺舍再生?
余摇首:卿乃吾妻,断不伤汝。
元心稍安:然身孕何解?
余:诞育吾嗣,岂非美事?
思其\"秽恶\"之语,复生促狭心。
王楚琳:吾尚垂髫,何以育子?待及笄后,任君求嗣可好?且生儿需产婆医馆,吾愚钝难解此局!
余忍俊不禁,朗笑震梁尘。元心许诺,及笄后许我求嗣,真是个傻女娃!殊不知竟已成新的阴阳契约。
王楚琳:恳君高抬贵手!
余逼前,伊背贴粉墙,颤若风中秋叶。
余:该求宽宥者,实为卿也。
元心忽作决绝态:\"宁赴死亦不产子!愿君扼杀吾颈,捂吾口鼻,窒息而亡,届时阎罗殿前,必状告君罪,判尔永堕刀山油鼎!\"
余愈觉其憨态可掬,此女果是吾之心尖人儿元心。
余:可释汝,然有一约。
王楚琳:纵啖秽亦从!
余蹙眉:何出此腌臜语!
王楚琳:君本卑劣之徒!
遂并指施法,荧芒点其腹,实乃戏法耳。
余:孕事已解。
王楚琳:善哉!愿君早入轮回,托生朱门,乘驷马拥佳丽!
余摇首:尚有一诺未践。
王楚琳:君何多要挟!
余:昔卿欲自绝,灵台封印已破。此后需常伴左右,以御魑魅。彼等恶鬼,较吾凶残百倍。
元心喜色未展即僵,余观其状,快意非常。此番人间行,诚不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