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坐,皆取萨满糖一块,佐以香茗。糖入喉间,或觉甘美盈溢,然于吾辈如鲠在喉,甜腻之气缠绵不去,唇齿间若蛛丝萦绕,挥之不去。每啖此物,胸中烦懑顿生,实难称快。吾素不喜甜,尝忆往昔购糖葫芦一根,吾仅舐其端,余皆归元心腹中。彼时惑焉,不解其何以嗜甜若此。
席间元心忽问:“鱼脍已备,诸君可足?”言毕顾左右而言他,复补曰:“吾亦为慧泽幼子炊面汤矣。”
慧泽急摆手:“足矣足矣,简餐足慰饥肠。”
普黎闻言拊掌笑曰:“元凯速来瀹茶!吾欲烙葱油饼飨客!”却见普黎方才上山,已猎得一鸡。其处理之法甚是精巧,以荷叶裹鸡,外覆湿泥,置于火灶之中煨烤。此刻,泥壳渐裂,香气暗生,只待一刻,便可取出那香酥之鸡,为众人添一道佳肴。
普黎操持面案,取半斤麦粉倾缸中,掌作笔锋,于粉央绘阴阳线,若暗藏玄机。分粉为二,各施奇法:左掺盐粒,沸水急注,双掌翻飞若舞剑,顷刻化粗粝为柔滑;右注冷水,搅动如风车,亦成团栾之态。双手并力揉作一团,其色青黄相间,恰似初春柳丝拂水。覆湿布于缸,静待面醒,其法如侠客闭关,韬光养晦。
制油酥尤见巧思:小盏盛盐三钱,胡椒五香诸般香料,倾入滚油,金波翻涌间香雾腾空。三味交融,恍若炼丹鼎中异象。取葱白弃之,独留青翠葱叶,细切若碧玉碎屑,此乃普黎秘传。
面醒,普黎执擀杖如执圭璧,轻压面团,薄似蝉翼。刀背抹酥,葱花星点,卷作游龙,复盘为卵,擀压之间,薄皮复现,恍若神工鬼斧。入釜烙制,双手翻飞若弄丸,饼身旋舞,受热均停。少顷出釜,香气冲霄,外皮焦脆若秋叶簌簌,内瓤绵软似新棉。此饼妙在刚柔相济,齿颊留香,实乃人间至味。
午后山居清谈,茶烟袅袅,棋局纵横,经卷细读,墨香与松风共舞。忽有人喟然叹曰:“惜哉玉纳未至!此刻当仗剑征伐某部落矣。”众皆莞尔,心照不宣。寨中人情,重情谊而轻营利,鲜言合伙之事。盖因宗法森严,凡营生必以家族为纽带,纵偶合作者,亦如履薄冰,恐伤和气。
元心所创“明月山房”匾额,金粉题字乃昭楠手笔。初无人知其用途,俄而元心易钗而弁,化名为“吴公子靖霆”经营,暗行市井,揽活络绎不绝。其法独运:只纳委托,精挑匠人,交接周全,幕后运筹若弈棋。尝闻其男装出行,购销往复,竟成山腰枢纽。凡营建采买诸事,众人皆趋之若鹜。
近日元心飞针术鲜有用武,幸有昭楠独撑门面。普黎一族营楼之技冠绝一方,凡求筑者非富即贵,以得其匠手为荣。
今春二月,山腰之上,新起山房错落林立,宛若繁星缀于翠岭之间。细究其因,原是山下诸多年轻人,渐慕吾辈山居雅趣,欲于斯地寻一方专属天地,以寄闲情逸致。
其间,或有人痴迷棋艺,于枰间纵横捭阖,演绎黑白风云;或有人醉心绘画,以丹青笔墨,绘就天地万象;或有人钟情书法,挥毫泼墨间,尽显风流蕴藉;亦有沉迷小说之人,于字里行间,探幽发微,神游古今。无论沉溺何事,皆呼朋引伴,择址山腰,构筑山房,以为休憩研习之所。
如此一来,元心整日事务缠身,应接不暇。吾虽心中尚有缱绻柔情,欲寻思与她温存相伴,然机缘难觅。每念及此,心中不免怅然。大中午暖阳融融之际,偶有机缘想与她亲昵一番,却往往被她以诸多理由婉拒。细数过往,唯有新婚之夜,吾佯装不适,巧施巧计,得以暂破其防线,此后岁月,竟再无入温柔乡之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