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目光流连在房间内,少时同单孤刀习武的一幕幕在脑中盘旋,终究是物是人非罢了。
方多病从单孤刀床底找到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都是些碎损的小玩具,他指着木箱对李神医:“我爹这是收藏了一堆破烂啊。”
李神医身披白色大氅,上前两步,定定地看着方多病手中的木剑,记忆仿佛回到了少时和师兄练武的时候。
“这碧玉刀是谁家做的,手法倒是挺奇特的,赠师兄。”方多病注意到刀柄上的文字,反应过来后,扭头问李莲花,声音带着好奇,“你做的?”
李神医接过他手里的刀,脸上的笑容带着眷恋,声音有些模糊:“好像那一年,我痴迷于自制的兵刃。这一把应该是我做给师兄送给他的,可能是因为功夫不到家,用了几下也就断了吧。”
方多病觉得不对,指着刀口说:“可这刀都没被用过呢,新刃,是被活生生折断的。”
他又侧身指着木箱,“这怎么每一件都是破损的呢?怎么会这样?”
边说着边去扒拉木箱里的物件,结果发现木箱底部刻满被划烂的大大小小的李相夷三个字。
“这?”方多病微微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木箱,又看了看李神医。
李神医看见木箱底部的字,手中的断刀不知何时滑落,眉头动了动,眼眶泛红,眸中似惊愕,似悲伤。
他黯然转身,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竟是无声无息的痛彻心扉。
李莲花同样看到了木箱里的字,瞳孔骤然一缩,呼吸有些急促。
纵然颜青离早就同他说过单孤刀恨他,在他看来,是四顾门争吵才致使兄弟不睦,却不知单孤刀自少时就恨他入骨。
李莲花还沉浸在那一幕,久久不能回神,耳边渐渐响起李神医的声音,“师娘,请手下留情。”
李神医话音刚落,只见芩婆所居的云居阁大门缓缓打开,芩婆从里面走出来。
“相夷,何在?”
“师娘。”
“是你,真的是相夷的声音,相夷。”
“不孝徒儿,拜见师娘”
“相夷,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李莲花看见芩婆的瞬间,眼眶的泪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落了下来,眼中带着深深的思念,像是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跟在三人的后面进了芩婆所在的云居阁,耳边是芩婆絮絮叨叨的关切。
李神医握拳放在唇下,止不住地咳嗽:“伤好了之后,我回来过。得知师父去世,我无脸进门。”
芩婆眼中含泪,声音带着慈祥:“你个傻孩子,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敢回云隐山。”
李神医嗓音无力,带着浓浓的自责:“徒儿不孝,害得他老人家。”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漆前辈在闭关,从何处得知你被困东海的消息?”颜青离轻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李莲花的眼神一刻不离芩婆的身影,闻言,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我…没想过。”
颜青离只是提出他忽略的疑点,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毕竟那时的李莲花遭受接二连三的重创,生活都成了问题,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
场景缓缓变暗,四周响起蝉鸣声,入目便是单孤刀的身影。
李莲花只觉陌生,竟不知何时,一切都变了。
“师弟的剑还是这么防不胜防啊。十年不见,你我居然都还活着。”单孤刀打量着如今的李神医,须臾笑了,“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地庆贺一番。”
“庆贺一番,十年不见了,我真的足足找了你十年。”李神医缓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眶逐渐发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再睁眼,似愤怒,又似委屈自嘲:“我找了你十年,我找了你十年。”
“十年,万万没想到我的师弟居然找了我十年,亦不枉我儿时对你的好。”单孤刀听着李神医说找了他整整十年,略带震惊而又泛红的眼眸闪过一丝动容,片刻又笑了起来,“李相夷,被人骗,被一个你不放在眼里的人骗了十年,是不是很伤心哪?”
他看向李神医紧握的刎颈剑,“送你的刎颈剑用着还趁手吧。”
李神医手微微一颤:“这云铁的原主人也是你杀的吗?”
单孤刀冷哼一声:“我不杀了他,怎么可以拿剑送给你呢?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不能为我所用,只能去毁了他。”
“看你鬼门关走了一遭,一副丧家败犬的样子,我怎么看着这么高兴啊?”他多年的隐忍藏匿,终于眼睁睁看着李相夷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赢了!
“可笑!”方多病反驳,“不过是蚂蚁在大腿上咬了一口而已,这也值得炫耀吗?”
“你闭嘴,你是我儿子,怎么帮他说话?他有什么好的,都来吹捧他。”单孤刀冷声呵斥,“他再厉害也输在了我的手上,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十年,他都不知道。李相夷就是个笑话。”
李神医眼泪落下,重重叹了口气,自嘲地扯起嘴角,泣声说着:“这李相夷也确实真是个笑话,你若想争输赢的话,李相夷早就已经输给了你。收手吧,你别再一意孤行了。”
说到最后,声音飘渺,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别再给我装出一副大义凛然、英雄气概的样子,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李神医的话仿佛一巴掌扇在单孤刀的脸上,他怒气更胜,出口的话语愈发偏执疯魔,“我赢你一个李相夷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全天下人都拜服在我的脚下。”
天色依旧昏暗,景色却是变了,两道人影正在缠斗,然只是点到为止。
展云飞轻笑,手挽长剑,将其收回剑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破不了你的婆娑步。”
李神医笑着打招呼:“展兄,别来无恙啊。”
“你现在这样…”展云飞看着他如今自在的模样,肯定道:“很好。”
李神医微微耸了耸肩,笑得开怀,偏偏故意戳人心窝:“你也不错嘛,要是把这个头发扎起来,那就更好了。”
展云飞发丝凌乱,话语坚定:“与故人一诺,说到做到。”
颜青离:“展云飞听声音便认出了你。”
在李相夷一生中遇到过的朋友中,展云飞是最懂李相夷的人,是仅一面之缘,便能认出来李相夷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认同李莲花生活的故人。
很快,眼前的两人便渐渐模糊,接着,耳边风声呼啸,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