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息功,假死。归息功需在三日内金针刺穴方能唤醒,那么妙手空空此举需有一名同伙。
瞧方才李神医的神情,估摸着那同伙应该就是他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他有那么好心吗?
四周的嘈杂声渐渐褪去,天色慢慢变得昏暗,耳边渐渐响起蝉鸣声和一连串的笑声。
“花花,看到没有,刚才那个邢探的脸真是臭极了,哈哈哈哈。”
李莲花站在说话的两人身侧,果然不出他所料,还真是同伙。
不过,他扭头问道:“妙手空空说的邢探是谁?”
颜青离缓缓道来:“方多病,单孤刀的儿子。你与他见过一面,他幼时体弱多病,你曾言若他学会百招基础剑式,便收他为徒。”
师兄的…儿子?
经她一提,李莲花记忆中是有过这么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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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剑对你来说太沉了,不适合你。”李相夷说着将手中的木剑扔给轮椅上的小少年,“接着,这把木剑比较适合你。若你能用这木剑练好百招基础剑式,来找我,我定收你为徒。”
转身离去时,他还偷摸吃了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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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注意到那个小少年的长相,只是见他苦练剑术,心生动容,便出言鼓励他。当时他想若他真能站起来,握紧手中的剑,他会信守诺言收他为徒。
谁料,世事无常。
那边的李神医嘴里说着:“我欠你的人情清了啊。”
妙手空空笑声戛然而止,摆摆手:“清了清了清了。这风火堂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做山贼起家,五年前强行借走了施家的秘诀据为己有。没办法,只能找到我给他偷回来,不过今天,幸好有你啊。这场戏…”
李神医双手环胸,朝他伸了伸手,淡淡道:“诶,我的东西呢。”
妙手空空从腰后掏出一本书和一个荷包,递给李莲花。李神医接过书,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又将荷包扔给妙手空空。
“说来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说你抠吧,我要分你一半银子你不要,只要这食谱和五两银子。”妙手空空接住荷包,呦了一声,表情带着不解,“说你不抠吧,谁要是欠你三文钱,你也得追到天涯海角要回来。”
李神医举着手里的碎银,声音懒懒散散的,模样带着点小骄傲:“我的诊费呢,也就是五两,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可。”
他伸手点了点手里的菜谱:“这个呢,是我师父私藏的菜谱,也不知道怎么会沦落到别人的手里,我就好吃这一口哎。”
“你这个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也看不出有半点功夫,轻功还可以。”妙手空空抬抬下巴,身子往前凑了点,一脸好奇,“诶,你师父是谁呀?”
“你也别研究了,我只不过是一条孤魂野鬼罢了。”李神医话音刚落,周遭只余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和微弱的风声,似乎在附和他的话。
妙手空空叹了口气,将荷包塞回后腰,突然,抱着胳膊问了句:“李莲花,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呐?”
李神医掀起眼皮,眼眸陡然升起的凌厉直戳妙心空空的心脏,吓得他表情一变,讪讪道:“职业习惯嘛,一时好奇。再说了,就把你这个人全身上下翻个遍,也翻不出什么要紧的东西。”
“告辞。”妙手空空伸手抱了抱拳,转身离开,还留了句,“嘉州,灵山道场,说不定有你要找的人。”
李神医喃喃道:“灵山派。”
蝉鸣声渐渐被风吹散,天光乍亮,李莲花不适地眨了眨眼,待适应四周的光线,二人却已然身处柴房之中。
他的视线落在被铁链锁着的男人身上。
忽然,屋门被推开。
只见李神医走了进来,轻飘飘地说着:“听说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呀。”
辛雷轻嗤间带着笑意,似嘲讽,又似对他的讥笑:“你来做什么?”
李神医眸光微凉,视线紧盯着被锁着的男人:“我来是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了你。”
辛雷看了他几眼,语气略带困惑:“抓也是你,放也是你。你到底意欲何为?”
“不是我想抓你,是姓方的那个小子想抓你。”李神医神色淡淡,语调温和,但那眼眸,轻蔑与不耐的情绪愈发强烈,“你的死活,我根本无所谓。”
李莲花理清了目前的状况,金鸳盟余孽在灵山派行凶,正巧被他和那个邢探抓个正着,碰巧这人还是个老熟人,药魔手下的奔雷手辛雷。
辛雷:“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李神医上前一步,眸色骤冷,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说到最后声音带着恨意:“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你以前在药魔麾下做事,你应当知道。”
李莲花看着面前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李神医,恍然间看见了三年前桀骜不驯的李相夷,又听闻他的质问,神情复杂难辨,他找了师兄十年,却最终得知一切不过是阴谋一场,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辛雷:“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在药魔底下做过事呢?你是谁啊?”
李神医眉梢微动,语气尽是不耐:“你不用管我是谁,只管告诉我想要的答案。”
辛雷歪了脑袋瞥见他耳朵上的三个洞,恍然明白了什么,徐徐开口:“你耳朵下面有三个洞,当年我为药魔抓人练毒的时候,那些人的耳朵下面也有这样的记号,那是中了碧茶之毒的痕迹。
碧茶之毒天下无双,无人能解。中者一个月之内骨节溃烂,皮肉脱落而亡,除非你有很强的内力把毒逼出来。否则普通人是绝对挨不过一个月,而你现在还站在我面前。”
李神医站在他的面前,听着他啰哩巴嗦的话,轻蔑地撇了撇嘴,带着明晃晃的不耐烦。
“除非,你是那个人。”辛雷兀自说着,微笑中带着挑衅,“十年了,你还没有死。”
李神医淡淡开口:“我没有功夫跟你说这些废话,百川院的人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你胆子变小了,连承认自己是谁你都不敢。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辛雷似乎没想到他的胆怯,面上还略带些许兴奋,一字一字地戳穿他的身份,“李、相、夷。”
李神医微微侧首,眼神冰冷,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辛雷眼睛微微眯起,对视一瞬,辛雷大笑起来,囚禁他的锁链被扯得叮当响。
“我猜对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剑神,现在也落到如此田地。”辛雷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中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当年你为了你师兄打上金鸳盟,可是你今天却要苦哈哈地替他收尸。
江湖上面都说你李相夷冷酷无情,我看未必,你对你师兄还是挺上心的嘛。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自找死路。”李神医闻言,目光在辛雷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冷冽,身体微微后退,继而转身离去。
身后的辛雷骤然暴起,扯断锁链,三两步上前,将手中的铁链紧紧勒在李神医的脖子上,嘴里还说着“今天我就替盟主杀了你。”
李莲花欲上前帮忙,忽然想到这是幻境,脚步停了下来。
忽然,面上撕扯的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场景再次变换,又一次来到荒郊野外,面前燃起一堆篝火,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火堆旁两人坐在一根枯树干上,其中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抓着李神医的胳膊左摇右晃,嘴里说个不停。
李莲花看着那个醉酒少年,想来他就是师兄的儿子,方多病。
李神医略有些不耐,淡淡开口:“手给我放开啊。”
方多病多半是醉了,切了一声,甩开手,晕晕乎乎地举着手里的酒壶,大喊:“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要为你撑起来的。”
闻言,李神医神色动了动,迟疑地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方多病,火光映在他的脸庞,温和疏离的脸庞似是多了份暖意。
“唉,等等啊,你说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咽下口中的酒,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彩,骄傲地开口:“剑神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