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心中乱得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李相夷抱着少师剑,脸颊抵在剑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眼皮耷拉着,嘴角止不住地往下撇,嘀嘀咕咕——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越嘀咕越憋得慌,李相夷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冒出来的杂念通通摁下,收回理不清的思绪,头脑这才慢慢清明起来,再抬眸时便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李莲花饶有兴趣地看着丧眉耷眼的小孔雀一边难受一边安慰自己,耳畔是他无休止地碎碎念,不由得好笑。
年纪轻,就是爱嘴硬。
到底是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李相夷所顾虑的,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无非是颜姑娘的去与留。
去,李相夷舍不下四顾门。
留,颜姑娘似有抛不掉的过往。
——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势必有一个要妥协。
好在,他可没有这些操心事。
念及此,李莲花的心情格外愉悦,人心情好就忍不住做点什么,比如——
戳李相夷的心窝子。
“李门主,看起来有点难过呀!”李莲花笑得温柔,内力传音,眼珠滴溜溜一转,继续开口,“要不要我帮帮忙呀,酬金好说,也不多,你小金库的一半就行。”
他如今身无分文、两袖清风、一贫如洗…
虽说他更期待拥有零花钱,但是他不能没有银子啊,眼下能惦记的就是李相夷的小金库了,他记得有不少银子呢。
原本昨夜他想着偷偷去拿点,反正他也是李相夷,花自己的钱理直气壮,结果李相夷竟然快他一步,也不知道把钱藏哪儿去了。
可惜!
一无所获!
听到李莲花看似好心,实则坏心的话语,李相夷狠狠剜他一眼,冷冷吐出三个字。
“你做梦!”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坏主意。
若非他留了个心眼,早就换了个地方藏银子,他的小金库指不定全被这人顺走。
他的钱也是要留着给…
给自己花的!
李相夷面无表情,指尖不自觉地扣着少师剑,少师剑的剑柄都要被他扣掉一层皮了。
要钱就自己去赚,不会赚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不能要!!
四顾门门人忍不住发出起哄声。
“门主,颜姑娘承认喜欢你了!”
“门主在偷听,在偷听,门主别难过啊,既然听到了,行动啊。”
“对啊,别管什么样的喜欢,喜欢就是喜欢!”
“就是就是,门主你想想,颜姑娘怎么不说喜欢别人呢,就说喜欢你呢?”
“门主,懂点事儿啊,马上找个时间向颜姑娘表白!”
“放肆!一个个的,怎么跟门主说话呢,不成体统。”徐一安一拍桌子,一脸严肃地曲指叩击着桌面,沉声道,“颜姑娘一句喜欢,没准门主连何时成亲都考虑好了,哪里轮得到你们咋咋呼呼。”
随即话音一转,嘿嘿两声,“所以门主,你打算几时把颜姑娘娶回家啊。”
四顾门门人顿时哄堂大笑。
李相夷耳根发热,其他人的起哄声不停地往他脑子里钻,控制不住地去胡思乱想,可心里却郁闷无比。
李莲花听着周围人的嬉闹声,喉结浅浅滑动,止不住扬了唇,指腹摩挲着茶杯。
——怕是还有的等。
此时的颜姑娘,对天幕上李莲花的喜欢充其量是得到了一个漂亮的玩具,勉强算得上爱不释手,若说朝暮成双……
远远不够。
弹幕:
「颜姑娘总说要走,是走去哪儿啊?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幸看到那个世界的画面。」
「哈哈哈,颜姑娘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颜姑娘不开窍,师娘好失望啊。」
「咦惹~李门主在外偷听,李门主有点失望。」
「不准失望!娘子是靠追求来的,不是靠等来的。」
+「颜姑娘跟李神医学坏了啊。」
「颜姑娘跟李门主有点像的,毕竟颜姑娘醒来后就一直跟在李门主身边,模仿李门主多正常。」
【三人用完午饭,下午芩婆下山买菜,李莲花则是想带着颜青离去师父墓前好好祭拜一下。
颜青离站在原地等待李莲花,没多久,李莲花拎着一坛酒走过来,坛上沾染黄泥,瞧着像是刚挖出来的,声音很轻:“这坛酒是师傅以前偷偷买起来的,说等我成亲的时候取出来当喜酒。”
颜青离好奇:“那你现在挖出来做什么?”
李莲花眉眼低垂,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早喝晚喝都一样。”
真当喜酒,他怕师父这辈子都喝不上这坛酒了。
属实没想到原因竟是这个,颜青离沉默片刻,默默朝他竖个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好徒儿。”
两人相伴来到漆木山墓前,李莲花跪拜漆木山,颜青离正打算学他也拜一拜漆木山。
不料,她尚未弯腰,晴空响起一声闷雷,空中隐隐有黑云聚集。
颜青离轻飘飘睨了一眼天空,还未扎堆的黑云“嗖”的一下灰溜溜散开,她收回视线,到底是没再弯腰,只是静静地将手上的香插进香炉里。
祭拜后,她退到树下静静地站着,一如过去的三年。
李莲花撩开衣袍,坐在地上,一股脑地碎碎念叨:“老头,你还记得这坛酒吗,你给我成亲准备的喜酒,我想了想,反正是给我的,早喝晚喝都一样,是吧。”
今日喝,挺好的。
“对了,我呢,还遇见了颜姑娘,就是她给我解的毒…”
倚在树旁的颜青离原本懒散的神情一收,视线紧盯着坟头,忽而出现一团红雾,悬浮在半空中,须臾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那人她见过——
漆木山!
颜青离食指中指并拢,在眼前轻轻一抹,眸中闪过一缕金光,漆木山死亡后种种像电影的胶卷般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划过。
原是漆木山死后执念未散,无法投胎转世因而困在尸身中成了一缕孤魂。】
李莲花身体颤了颤,握杯的手一紧,温热的茶水洒在手上却浑然不知,难以置信地看着天幕上的那团红雾,声音微微颤抖。
“师父。”
执念未散?
一缕孤魂?
师父忧心他至此,始终不肯转世,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足足十年……
十年孤寂,师父是怎么熬下去的?
得师父如此厚爱,李相夷何德何能啊?
思绪至此,李莲花眼眶泛红,眼珠转得很慢,就这么看着天幕上的漆木山,整个人抖得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池中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