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在说:这笔账,我们稍后再算。随即,他猛地转身,小小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指向东方那沉入暮色的地平线。
夕阳如血,映照着山坳里整装待发、气势如虹的人群。笨重物资的消失,不仅卸下了物理的负担,更以一种震撼的方式,在所有人心中点燃了名为“奇迹”和“希望”的熊熊烈火。而我和崽崽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与秘密,也在此刻被彻底打破,新的关系与信任,将在血与火的迁徙路上,重新建立。
远征,在神迹般的序曲中,正式拉开帷幕!前方,是荆棘遍布的险途,也是光芒万丈的家园!
迁徙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而坚韧的蛇,在黎明的微光中蜿蜒前行。崽崽走在最前,小小的身影却像一面旗帜,指引着方向。他的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赵铁柱探明的路线标记——几块堆叠的石头,一根折断后指向特定方向的树枝。队伍按照崽崽的要求,保持着紧凑的队形,青壮在外,老弱妇孺在内,所有人都背负着尽可能精简的行囊,手中紧握着削尖的木矛或弹弓。
我紧跟在崽崽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的警惕。自从昨晚我暴露了空间能力,他除了下达必要的命令,几乎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那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有震惊,有被隐瞒的愠怒,有对未知力量的审视,但最深沉的,却是一种重新评估局势后的、冰冷的计算。我知道,在他心里,“娘”这个身份已经被暂时剥离,我更像是一件突然出现的、威力巨大却需要重新定义其用途和可靠性的“武器”。
丫丫牵着我的衣角,另一只手抱着那只半大的野鸡“大花”。小姑娘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懵懂期待。“娘,新家真的有水吗?大花会不会有虫子吃?”她小声地问着天真的问题。
“会的,丫丫,都会有的。”我轻声安抚,同时分出一缕心神沉入空间。石磨、铁锅、木材、茅草、虫粉筐都安静地悬浮在虚无之中。空间似乎比我想象的更稳固,这些沉重的物品放进去,并未感到精神上的额外负担。这让我稍稍安心,至少这个金手指在关键时刻足够可靠。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崽崽显然在践行他“用腿跑”的理念。阳光渐渐毒辣起来,脚下的土地被晒得滚烫。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枯死的树木张牙舞爪,龟裂的土地寸草不生,偶尔能看到被啃噬得只剩白骨的动物残骸,无声诉说着蝗灾的恐怖。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绝望的气息。
“停!”崽崽突然抬手,声音压得很低。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立刻伏低身体,紧张地望向四周。
前方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坡地,赵铁柱留下的标记指向一条狭窄的石缝。但崽崽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石缝入口处的地面——那里有几道凌乱的新鲜脚印,明显不属于赵铁柱他们探路时留下的草鞋印迹,更像是皮靴!
“黑狼寨的巡逻哨!”崽崽的声音冰冷,带着杀意,“脚印很新,不超过半个时辰。他们可能就在前面不远,或者刚过去。”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赵铁柱握紧了柴刀,额角青筋跳动。
崽崽的大脑飞速运转:“不能硬闯石缝,太窄,容易被伏击。绕路!赵叔,带路,走你昨天说的那条隐蔽山沟!”
“是!”赵铁柱立刻猫着腰,带着队伍小心翼翼地偏离主路,钻进旁边一条更加崎岖、布满荆棘和乱石的干涸溪沟。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荆棘划破了皮肤,乱石磕绊着脚步,但所有人都咬牙忍耐着,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艰难跋涉了近两个时辰,日头开始偏西。这条溪沟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山壁越来越高,光线也愈发昏暗。就在众人疲惫不堪,连崽崽脸上都显露出一丝凝重时,走在最前面的赵铁柱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小恩人!夫人!快看前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溪沟的尽头,山壁陡然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小小的山坳。而在山坳的最深处,背靠着一面几乎垂直的、爬满枯萎藤蔓的峭壁,竟然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古庙!
庙宇非常小,只有一间主殿,早已没了屋顶,只剩下几堵残垣断壁顽强地立着。墙壁是用一种深灰色的、非石非木的奇异材料砌成,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厚厚的灰尘、蛛网。庙宇的正前方,有一片小小的、同样由那种奇异材料铺就的平台。最引人注目的是,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块约半人高的黑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如镜,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却在夕阳的余晖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仿佛错觉般的幽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荒凉又带着一丝神秘气息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被这荒山野岭中突兀出现的遗迹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李老爹声音发颤,“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听说这深山里还有庙……”
崽崽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确认没有埋伏的痕迹后,才谨慎地示意队伍靠近。“保持警戒!赵叔,带人检查周围!”
我站在平台边缘,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的无字石碑上。就在我的视线接触到石碑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从灵魂深处升起!我意识深处的那个空间,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震动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的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清凉的气息,从石碑中散发出来,无声无息地向我涌来,然后被我的空间贪婪地吸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