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抚摸青草的手僵住了,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小月的泪水瞬间止住,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扶着昏迷汉子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识海中的空间石碑,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神性……与人性的天平,在那一句无声的“哥哥”面前,似乎……并非坚不可摧?
崽崽不再看任何人。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了山谷之外,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刚刚经历浩劫的荒原。阳光洒在他小小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胸口的混沌核心印记缓缓沉浮,冰冷而深邃。
这片重塑的家园,是终点,还是……另一个起点?那混沌核心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崽崽”的微光?
阳光温暖,草芽柔软,玉石小屋散发着温润的光晕。重塑的家园如同仙境,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风吹过新草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崽崽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他背对着所有人,小小的身躯在广袤的山谷和更广阔的荒原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如同定海神针般,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冰冷而深邃的存在感。
小杏儿那声无声的“哥哥”,如同投入绝对深潭的一颗微小石子。那瞬间的凝滞,那湮灭星芒微不可察的闪烁,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激起的涟漪远比任何神迹都更令人心神剧震。
赵铁柱僵在原地,那只抚摸着嫩草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他独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敬畏、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微弱的希冀?小恩人……他……他刚才是不是……停顿了一下?因为……小杏儿?
小月死死捂着嘴,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窒息。那瞬间的停顿和闪烁,像一道微弱的闪电,撕裂了她心中被神性威压冻结的绝望冰层,露出底下深埋的、血淋淋的依恋和……不敢触碰的奢望。崽崽……她的崽崽……还在那冰冷的神只躯壳里吗?
丫丫似乎也被这凝重的气氛吓住了,停止了啜泣,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我扶着昏迷的汉子,感受着空间石碑传递来的那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叹息中,有对混沌核心终成的敬畏,有对神性伟力的感慨,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见证了什么不该发生之事的……怅然。它似乎在问:那一丝涟漪,是福?是祸?还是……混沌核心完美无瑕的永恒冰面上,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时间,在无声的震撼中流淌。
崽崽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后那复杂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目光洪流。他平静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小杏儿那无声的呼唤,不过是拂过神像的一缕微风,激不起半点尘埃。
他微微仰头,混沌的眼眸穿透山谷的隘口,投向那片广袤、苍凉、刚刚经历了邪巢湮灭与空间怨念清除的荒原。阳光洒在他白皙的侧脸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反而衬得那轮廓更加冰冷、疏离。
胸口的混沌核心印记,深邃如同黑洞,中心那点暗灰色的湮灭星芒,重新归于永恒的、冰冷的沉寂。刚才那万分之一秒的波动,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告别。
只是,那小小的身影,如同融入阳光的幻影,无声无息地……淡去、消失。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光门开启。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如同水滴回归大海,融入了这片被他亲手重塑的天地之间。
他走了。
留下山谷中,一片死寂。
阳光依旧温暖,草芽依旧嫩绿,玉石小屋依旧散发着祥和的光晕。但这片被神迹重塑的家园,却仿佛瞬间失去了某种至关重要的……温度。空气重新流动,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空旷与寂寥。
“他……走了……”赵铁柱的声音干涩嘶哑,打破了死寂。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独臂下意识地再次抚摸了一下脚下的青草,动作却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茫然。小恩人……真的走了。不是暂时离开,而是……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方式,离开了。那瞬间的停顿,如同一个虚幻的泡影,在绝对的离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小月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小杏儿和丫丫,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这一次,哭声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敬畏,只剩下被彻底掏空的、巨大的失落和无助。崽崽……终究不是崽崽了。那个会为她挡箭、会因小杏儿一声呼唤而停下毁灭脚步的孩子,被那冰冷的神只彻底取代了。那一声“哥哥”,没能唤回任何东西,反而像一把刀,将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希望……彻底剜去。
小杏儿被母亲的哭声惊到,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丫丫不知所措地抱着妹妹,眼泪也簌簌落下。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识海中,空间石碑的嗡鸣变得平和而稳定,仿佛崽崽的离去带走了所有的压力,只剩下对新家园的守护之意。它传递来清晰的意念:【守护此地,安息】
“都别哭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在山谷中响起,“他走了,但他给我们留下了这个!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死亡威胁、被彻底净化的家!”
我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赵铁柱茫然地看向我,小月的哭声也变成了压抑的抽泣,泪眼朦胧地抬头。
“看看四周!”我指着脚下嫩绿的草地,指着远处散发着温润光晕的玉石小屋,指向头顶湛蓝无云的天空,“焦土变沃野,废墟化仙居!这是他用力量为我们换来的!是真正的神迹!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有了一个比过去好上千倍万倍的家园!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哭哭啼啼,辜负他最后的……安排吗?”我刻意避开了“恩赐”或“怜悯”这样的词,只用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