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岸边的冰棱正在往下滴水，滴答声像只没上弦的钟，敲得人心烦。星痕往手心哈了口白气，搓着冻得发红的耳朵，看雷耀把最后一颗算珠按进算盘凹槽。黄铜珠子上还沾着档案馆带出来的纸灰，在月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好了没？” 唐小棠跺着脚，机械义肢的关节处结了层薄冰，每动一下都咔啦作响，“再等会儿，我这胳膊该冻成冰雕了。”
雷耀没吭声，手指在算珠上快速滑动。星图在冰面上慢慢铺开，却比上次紊乱得多，有些星轨甚至打了个死结，像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他突然停下手，眉头拧成个疙瘩：“净化通道的节点全乱了，混沌在冰湖底动了手脚。”
司徒雪抱着古琴蹲在湖边，琴箱上的红痕映在水里，像条会呼吸的血带。她伸手捞了片浮在水面的柳叶，叶片上突然浮现出细小的银线，顺着叶脉组成个迷你星图 —— 只是所有星辰都在倒着转。
“你看这个。” 她把柳叶递给雷耀，指尖刚碰到算珠，星图突然剧烈抖动，冰面上的星轨像被风吹散的沙画，“冰湖里的灵气在跟着树叶走，不是顺着水流。”
小石头正往冰面贴错符，黄符刚碰到冰就冒起白烟，在地上留下个歪歪扭扭的印记。他突然 “哎哟” 一声跳起来，原来脚边的冰裂开道缝，里面钻出根草网藤蔓，黄绿相间的条纹在冰下闪着光，像条冻僵的蛇。
“这玩意儿还能在冰里长？” 他扒着冰缝往里瞅，藤蔓顶端顶着片圆叶，叶面上的纹路跟雷耀星图的死结一模一样，“它在模仿星轨！”
星痕突然按住膝盖，伤口处的灼痛感顺着骨头往上爬。他低头撩起裤腿，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正在微微发亮，像条融化的金线，在皮肤表面画出段残缺的星轨。“它在指引方向。” 他指着冰湖中心，“净化节点在漩涡底下，混沌把入口封死了。”
唐小棠突然想起什么，机械义肢往冰面一按，蓝宝石护符的微光在冰下织出个齿轮阵。冰缝里的草网藤蔓突然剧烈扭动，顺着齿轮的轨迹往湖心爬，所过之处，冰层下冒出无数细小的气泡，像串正在上升的珍珠。
“有门！” 她眼睛一亮，金属手指在冰面划出个圆圈，“让藤蔓当引线，咱们顺着它挖通道！”
“不行。” 雷耀突然摇头，算珠在他掌心排出个三角形，“冰湖底的水压太大，强行挖开，灵气会像决堤的水一样涌出来，到时候混沌更容易扩散。”
他捡起司徒雪手里的柳叶，放在星图中央。奇妙的是，那些紊乱的星轨突然围着柳叶转起来，死结慢慢松开，在冰面上画出片叶脉状的网络。柳叶上的银线跟着亮起来，与冰下的草网藤蔓形成呼应，像在打暗号。
“我知道该咋弄了。” 雷耀突然把算盘往冰上一扣，星图瞬间印在冰面，“用树叶当载体，把星轨刻在上面，让它们顺着水流漂进漩涡。”
“树叶能撑住星轨？” 小石头捏着柳叶往冰上拍，叶片刚碰到星图就蜷成个小球，“这玩意儿一捏就碎，还不如我的错符结实。”
唐小棠突然蹲下去，机械义肢的指尖在冰面轻轻敲击。冰下的草网藤蔓跟着跳动，黄绿条纹组成的星轨死结正在慢慢舒展。她抓起片柳叶往藤蔓上按，叶片刚接触到藤蔓，突然变得像铁皮一样坚硬，叶脉里渗出淡淡的金光。
“草网能强化树叶。” 她举着变硬的柳叶，金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像给纸糊的船刷了层铁壳。”
星痕抽出刻刀，在冰面上划出道浅沟。草网藤蔓顺着沟壑往前爬，在冰面织出张细密的网。他突然明白雷耀的意思 —— 不是强行挖开通道，而是让星轨叶顺着自然的水流渗透进去，像条会拐弯的钥匙，正好能插进混沌封死的锁孔。
“小石头，画引灵符，故意多画道弯。” 星痕往柳叶上滴了滴血，伤口处的灼痛感突然减轻了些，“让星轨叶顺着草网藤蔓走，别偏离方向。”
小石头抓起符笔往树叶上画，朱砂在叶片上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他故意把最后一笔拐了个奇怪的弯，符纹刚画完，柳叶突然自己立起来，顺着草网藤蔓往湖心滚，叶面上的银线在冰下组成条发光的路。
“还真行！” 他看得直咋舌，又抓起把树叶往符水里泡，“多弄点，给混沌来个万箭齐发！”
雷耀的算盘突然自己弹起来，算珠在空中排出串复杂的星图。冰湖面上的星轨跟着重组，在水面形成个巨大的漏斗，漏斗中心正好对着漩涡的位置。他突然按住其中三颗算珠，冰下的草网藤蔓立刻改变方向，在冰面织出个五角星的图案。
“节点在这五个位置。” 他指着五角星的顶点，算珠在掌心微微发烫，“星轨叶必须同时到达，差一秒都不行。”
司徒雪突然拨动琴弦，断弦的琴箱发出低沉的共鸣。冰面上的星轨叶跟着琴声摇晃，叶面上的银线开始有节奏地闪烁，像在同步时间。她往水里扔了片柳叶，叶片在水面打着旋，却始终沿着星轨前进，没有偏离丝毫。
“我用琴声控制速度。” 她指尖在琴弦上跳跃，跑调的音符在冰面组成个无形的屏障，把随风飘来的枯叶全挡在外面，“保证五片叶子同时到。”
唐小棠踩着草网藤蔓往湖心走，机械义肢在冰面留下串齿轮印记。她走到五角星的顶点，往冰缝里塞进片星轨叶，金属手指在冰上敲出三短一长的信号。冰下的草网藤蔓立刻往上拱，把柳叶顶在冰层最厚的地方，像颗埋在地下的种子。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她往回走时，冰面突然咯吱作响，草网藤蔓顺着她的脚印往上爬，在冰面织出条黄绿相间的安全绳，“我这胳膊快撑不住强化了。”
星痕站在第二个顶点，看着手里的星轨叶。叶面上的银线已经和他的疤痕连在一起，形成个完整的回路。他突然想起李婆婆说过的话：“灵枢的力量不在强硬，而在承接。” 就像这片树叶，看似脆弱，却能接住整个星轨的重量。
“三、二、一！”
随着雷耀的口令，五片星轨叶同时被推进冰缝。草网藤蔓立刻像活过来似的，顺着叶脉往冰下钻，在湖底织出张巨大的星图。冰湖中心的漩涡突然放慢转速，水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星轨叶的轨迹往湖底沉，像群归巢的萤火虫。
“成了！” 小石头拍着巴掌，却突然愣住 —— 冰下的草网藤蔓正在变黑，黄绿条纹里渗出淡紫色的雾气，“它在污染草网！”
混沌显然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冰湖底传来声沉闷的咆哮，漩涡突然反向旋转，把星轨叶往外吸。湖面上的星图开始扭曲，有些柳叶已经被卷回岸边，叶面上的银线正在慢慢消退，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司徒雪，加速！” 雷耀的算珠在掌心发烫，他突然拔下三颗算珠扔进湖里，黄铜珠子在水面炸开，变成三颗明亮的星子，暂时稳住了星轨，“用最快的调子！”
司徒雪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断弦的琴箱发出刺耳的高音。琴声在冰面组成个巨大的音波，把往外漂的星轨叶重新推回湖心。她往琴箱上贴了张错符，黄符爆发出的金光顺着琴弦流进水里，与星轨叶的银线融在一起，形成道金色的洪流。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插进冰缝，蓝宝石护符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冰下的草网藤蔓被光芒一照，黑色立刻消退不少，黄绿条纹重新亮起来，像条被唤醒的巨龙，顺着星轨往湖底钻。她肩膀上的伤口正在渗血，滴在冰面上，立刻被草网藤蔓吸收，变成颗颗红色的光点。
“星痕，用你的血！” 她咬着牙喊，机械义肢的齿轮开始反向转动，“草网需要灵枢的力量！”
星痕没有犹豫，刻刀在手腕上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草网藤蔓上，那些黄绿条纹突然变得像烧红的铁丝，在冰下发出耀眼的光。星轨叶被红光一照，突然长出细小的根须，扎进湖底的泥土里，把星轨牢牢固定在那里，再也不会被漩涡卷走。
“就是现在！” 雷耀的算盘突然合拢，冰面上的星图瞬间消失，所有力量都集中到湖底，“让星轨叶组成净化阵！”
五片柳叶在湖底同时绽放，银线组成的星轨突然旋转起来，像个巨大的旋涡，只是这次是顺时针转动。草网藤蔓顺着星轨往中心爬，在漩涡中心织出个绿色的茧，把混沌的黑色雾气困在里面。冰湖底传来声凄厉的尖叫，却很快被星轨转动的嗡鸣声淹没。
唐小棠突然瘫坐在冰上，机械义肢已经完全变黑，蓝宝石护符黯淡得像块普通石头。她看着湖底的绿光，突然笑了：“这下…… 混沌该懵了吧。”
小石头趴在冰缝边往里瞅，草网藤蔓正在慢慢变回纯绿色，黄绿条纹像退潮似的消失了。他捡起片漂回岸边的柳叶，叶面上的银线已经淡得看不见，只剩下普通的叶脉，在月光下像幅精致的画。
“它们完成任务了。” 他把柳叶放进怀里，符纸的余温还留在叶片上，“就像送信的鸽子，送到就回家了。”
司徒雪轻轻拨动琴弦，这次的调子柔和得像月光，在冰面织出层无形的网。冰湖的旋涡渐渐平息，水面映出完整的星图，跟天上的星座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颗属于他们的星星 —— 五颗小星星围着颗大星，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雷耀收起算盘，算珠上的纸灰已经被露水打湿，变成了深灰色。他往湖心扔了颗算珠，黄铜珠子在水面漂了漂，慢慢沉入湖底，在星轨叶组成的净化阵上激起圈涟漪，像在说再见。
“净化通道重建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至少能撑到我们找到彻底解决混沌的办法。”
星痕捂着流血的手腕，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他腿上的疤痕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湖底的星轨在转动，像颗跳动的心脏，与自己的脉搏形成奇妙的共鸣。
“该回去找李婆婆了。” 他往岸边走，草网藤蔓在冰面织出的安全绳正在慢慢消失，像完成使命的士兵，“她肯定熬好了绿豆汤。”
唐小棠被小石头扶起来，机械义肢虽然还在发黑，却不再发烫。她看着湖底那片渐渐淡去的绿光，突然觉得这只陪伴自己多年的胳膊，好像真的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连疼痛都变得熟悉而亲切。
“等等。” 司徒雪突然捡起片柳叶，叶片上沾着点黑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大家围过去看，粉末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闻起来有股铁锈混着墨汁的味道。雷耀用算珠沾了点粉末，星图突然在冰面闪了下，浮现出串模糊的符号 —— 跟档案馆青铜镜里的人脸轮廓一模一样。
“混沌留下的印记。” 他把算珠擦干净，眉头又皱了起来，“它在标记我们的位置。”
小石头突然往粉末上贴了张错符，黄符滋滋冒烟，粉末瞬间变成无害的白灰。他拍了拍手，笑得一脸得意：“搞定！让它标记去吧，找不到才着急呢。”
星痕看着变成白灰的粉末，突然觉得混沌也挺可怜的。它总是想抓住些什么，却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用力，越容易从指缝溜走，就像这冰湖的水，握得越紧，漏得越快。
“走吧。” 他带头往回走，冰棱的滴水声还在继续，只是这次听起来像首轻快的歌，“回去晚了，绿豆汤该凉了。”
草网藤蔓在身后慢慢缩回冰缝，黄绿条纹彻底消失，只留下片普通的绿色。冰湖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和岸边的人影，像块被擦亮的镜子。星轨叶组成的净化阵在湖底默默运转，像颗埋在地下的种子，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走到半山腰时，小石头突然停下脚步，往冰湖的方向看了一眼。月光下，湖面上的星图还在微微发亮，像个巨大的指南针，永远指向正确的方向。他摸了摸怀里的柳叶，突然觉得这看似脆弱的树叶，其实比任何坚硬的武器都更有力量，因为它懂得承接，懂得顺势而为。
“你说，” 他捅了捅身边的星痕，“混沌会不会也有害怕的东西？”
星痕回头望了眼冰湖，湖底的绿光像颗遥远的星星。他笑了笑，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混沌最怕的，或许就是这种看似柔弱，却能承接一切的力量，像这片柳叶，像这冰湖的水，像每个愿意守护希望的普通人。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冰的清凉和草的清香。五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像五片紧紧依偎的树叶，共同组成了一片坚韧的森林，抵挡着即将到来的风雨。而冰湖底的星轨叶还在默默转动，像个不停歇的钟，记录着这段关于承接与守护的故事，等待着被继续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