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冰冷刺骨的雪末子被狂风卷着,刀子般抽打在顾远脸上。苗疆的湿暖早已被塞外腊月的酷寒碾得粉碎,这归途,每一步都踏在冻得发脆的土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裹紧了厚重的狼裘,只露出一双眼睛,沉静地凝视着前方混沌一片的风雪。身后,数十名心腹亲兵默然随行,人马呼出的白气瞬间便被狂风撕碎,队伍像一条在苍白巨兽腹中艰难蠕动的黑线。

苗疆已成囊中之物。金蜈圣手那颗不甘的头颅早已在隐秘处化作白骨,拜火教在当地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所有痕迹都被巧妙地伪装成了一场两败俱伤的“内讧火并”。那卷耗费无数心力仿制出的“万蛊真经”和“五祖巫秘法”赝品,正安稳地躺在他贴身的行囊里,回去糊弄张三金那个多疑的老狐狸,应能换来暂时的喘息。然而,一丝阴翳始终盘踞在顾远心底最深处。张三金派他南下苗疆,图谋的便是这两件传说中的秘宝。赝品终究是赝品,一旦被识破,便是万劫不复。更重要的是,耶律阿保机那张日益锋利的网,似乎正悄然收紧。他利用灯下黑设下的连环局,借阿保机之手铲除耶律洪的拜火教爪牙,又将祸水引向李克用,这步险棋,是否真能瞒过那两位的眼睛?脱离拜火教、挣脱棋子的命运,下一步又该落在何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风雪愈发狂暴,视线被压缩到身前几步。队伍艰难地穿过一道狭窄的山坳,狂风在此处打着旋,发出凄厉的呜咽。就在这时,前头探路的亲兵首领,古日连右部扎哈猛地勒住马缰,低沉的呼哨声穿透风墙:“族长!有东西!”

顾远眼神一凝,策马上前。在几块被积雪半埋的嶙峋怪石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倒伏着,几乎与灰白的地面融为一体。扎哈翻身下马,小心地用刀鞘拨开那人身上的浮雪,露出一个魁梧的身躯,穿着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契丹皮袍。那人面朝下趴着,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翻过来,小心点。”顾远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

扎哈和另一名亲兵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那冻僵沉重的身躯翻转过来。一张被严寒冻得青紫、布满风霜刻痕的契丹面孔暴露在风雪中。最触目的是他右颊上那片深青色的刺青——一只振翅欲飞的猎隼。顾远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钉在了那刺青上,又飞快地扫向这人腰间。一个空了的弯刀刀鞘斜挎着,鞘身是坚韧的黑牛皮,上面赫然镶嵌着九枚银环,环身沾满黑褐色的血痂,在雪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九环银鞘!迭剌部亲卫!

顾远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迭剌部是耶律阿保机的核心力量,他的亲卫精锐!此人怎会倒毙在这远离战场的荒僻归途?阿保机的人……鹰愁涧?一个模糊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他假借拜火教口吻向张三金求援,信中特意“透露”了李克用与耶律阿保机“密谋”控制苗疆、威胁他性命的消息,不正是为了引蛇出洞,诱使张三金派出援兵,好让阿保机半途伏击吗?地点……似乎就在鹰愁涧附近!难道……

“还有气!”扎哈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冰冷的脖颈,“很弱,但没断!”

顾远眼神急剧变幻,各种念头在脑中激烈碰撞。救?此人身份敏感,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更可能是阿保机的心腹,救活他,是福是祸?不救?任由他冻死在此?风雪中,那张带着迭剌部印记的脸,那象征亲卫身份的九环银鞘,都指向一个巨大的、可能撬动当前局面的机会。

“抬起来!”顾远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风啸,“用厚毡裹紧,找避风处!扎哈,清创药、止血散、还有那支老参切片!快!”

命令迅疾而有力。亲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地将这沉重的伤者抬起,用备用的厚毛毡严严实实地裹住,在附近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凹陷下清理出一小块空地,铺上干燥的皮褥。扎哈熟练地解开伤者被血痂和冰渣黏住的皮袍,露出胸膛上一道从左肩斜劈至肋下的恐怖刀口。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虽然被严寒暂时冻住不再流血,但内里的创伤和冻伤足以致命。扎哈迅速处理着伤口,撒上药粉,又将切好的老参片塞入伤者口中。

顾远站在一旁,风雪被岩石挡住大半,他凝望着那张昏迷中仍透着彪悍却异常痛苦的脸。此人能佩戴九环银鞘,必是迭剌部亲卫中的佼佼者,能将他伤至如此地步的对手……叔公古力森连?那个拜火教中以勇力着称的悍将?他心中那个关于鹰愁涧伏击的猜测愈发清晰。若真是如此,此人便是刚从一场惨烈的厮杀中爬出来的幸存者,他身上携带的信息,价值连城!

更重要的是,此人是阿保机的人,却落得如此境地。是阿保机刻薄寡恩?还是此人不得重用?一个不得志、身怀重伤、对旧主或许已有怨怼的悍卒……顾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风险巨大,但收益,可能更大。这风雪中捡到的,或许不是累赘,而是一把能刺穿迷雾的利刃,甚至……是一块撬动阿保机根基的基石。

“不惜代价,救活他!”顾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岩石凹陷的狭小空间内回荡。

低矮的帐篷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雪,厚厚的毡毯铺地,隔绝了大部分寒气。帐中央,一小堆炭火燃着,发出微弱却稳定的红光,将温暖的气息和跳动的光影涂抹在帐篷壁上。萧隼躺在一张铺着厚厚羊皮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两层暖和的毛毡。他脸上的青紫和冻伤痕迹在药膏和温暖的作用下消退了不少,显露出原本粗犷刚硬的线条,右颊的猎隼刺青更添几分凶悍。胸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已被仔细缝合包扎,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令人揪心的游离状态。

眼皮沉重地颤动了几下,萧隼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跳跃的红色光晕。他喉咙干得冒烟,下意识地想动,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瞬间清醒了大半。陌生的环境?温暖的毛毡?不是冰冷的雪地和死尸!

“别动。”一个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萧隼猛地侧过头,动作牵扯到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射向声音来源。炭火的光芒勾勒出一个坐在矮凳上的身影。那人身形挺拔,穿着深色的契丹贵族常服,外罩一件华贵的玄狐裘,面容在光影中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异常明亮、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一股淡淡的、带着药味的肉汤香气弥漫开来。

“你……你是谁?”萧隼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想摸腰间的刀,却摸了个空,心猛地一沉。

顾远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并未立刻回答。他从容地起身,走到榻边,将手中的木碗递近,温热的香气更浓了些。“鹰愁涧的风雪能冻死熊罴,你能爬出来,命够硬。先把这喝了,暖暖身子,也助伤口愈合。”他的语气平静自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关切,仿佛在对待一个相熟的部下。

萧隼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那肉汤的香气对他这饥寒交迫的重伤之人有着致命的诱惑。他犹豫了一瞬,但身体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顾远却已俯下身,一只手臂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力道恰到好处地将他扶起半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则将木碗稳稳地送到他唇边。

这个动作让萧隼浑身一僵。作为迭剌部亲卫,他习惯了军中的粗粝和等级森严。重伤濒死时,被如此细致地照顾、扶持,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那手臂传来的支撑感异常坚实可靠,那递到唇边的热汤更是带着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尊重。他抬眼,再次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没有审视,没有算计,只有一种纯粹的、对伤者的关照。

他不再犹豫,低头就着碗沿,贪婪地吞咽起来。温热的汤汁带着咸鲜和药草的微苦滑入喉咙,所过之处,仿佛冻结的血液都开始重新流动,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僵硬。他喝得很急,甚至被呛咳了两声,顾远稳稳地端着碗,等他气息平复,又耐心地喂他喝下剩余的汤水。

一碗热汤下肚,萧隼感觉找回了一些力气,精神也好了许多。他靠在顾远的手臂上,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身份不明的契丹贵族。“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远轻轻将他放回软榻,盖好毛毡,这才在矮凳上重新坐下,目光坦然地迎向萧隼探究的视线。“这里是古日连部归程的临时营地。我名顾远,古日连部、羽陵部族长,奉命,任进攻云州左大都尉。”

“顾远?!”萧隼双眼猛地瞪大,瞳孔收缩,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是……羽陵部的顾大都尉?!”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就在十几天前,他们迭剌部亲卫精锐秘密集结,奔袭鹰愁涧时,统领传达的命令里就提到过这个名字!是这位顾大都尉,与耶律阿保机达成了合作,才促成了那场针对拜火教援兵的致命伏击!他竟是眼前这位亲手给自己喂汤、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顾远将萧隼的震惊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和“了然”。“看来你听说过我?你是阿保机王子麾下迭剌部的勇士?”他目光落在萧隼腰侧那个空着的九环银鞘上,“九环银鞘,迭剌部亲卫中的翘楚。鹰愁涧……你们成功了?”

萧隼脸上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和悲怆的复杂情绪取代。鹰愁涧的血战场景瞬间涌入脑海,兄弟们的惨嚎,古力森连那柄如同恶鬼獠牙般的弯刀,还有自己濒死时躺在冰冷尸体堆中的绝望……他喉头滚动,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是……我们伏击了拜火教的援兵,领军的是古力森连那个老魔头……他……他太狠了……”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的伤处,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我们虽然占了先机,杀了他不少人,但那老魔头……简直不是人!我被他砍了一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四周全是死人……就我一个……喘气的……”

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牵扯得伤口剧痛,额头上渗出冷汗。那濒死的恐惧和全军覆没的巨大悲愤几乎要将他淹没。

顾远适时地伸出手,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按在萧隼紧紧攥着毛毡、指节发白的手背上。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急,慢慢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目光中充满了理解与沉痛,“古力森连是拜火教乃至我们整个契丹有名的悍将,你们以伏击之姿能将其重创,已是泼天的功劳和勇气。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自责,“你与你的兄弟们遭此大难,我顾远……难辞其咎!”

萧隼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顾远,眼中还有未散的悲痛。

顾远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坦荡而真诚,带着深切的痛惜:“若非我与阿保机大人定下此计,假借苗疆危急、拜火教受李克用与阿保机大人联合威胁之名,诱使张三金派古力森连率兵驰援,你们又怎会在鹰愁涧设伏?你们是为我传递的消息而战,是为助我摆脱苗疆困局而战!你们迭剌部勇士的血,是替我顾远流的!”他放在萧隼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沉甸甸的分量,“这份情,这份义,这份血债,我顾远,记下了!你的伤,你那些战死兄弟的命,多少……与我有关!我必对你负责到底!”

这番话,字字句句敲在萧隼心上。他不是没想过这场伏击的由来,但当这位位高权重的左大都尉亲口承认,将这场惨烈战斗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并直言“与我有关”、“必对你负责”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冲击着他。是震动?是茫然?还有一丝……在阿保机帐下从未体会过的、被上位者如此郑重对待和承诺的……暖意?胸口的剧痛似乎都因为这奇异的暖流而减轻了几分。他张了张嘴,看着顾远那双写满真诚与痛惜的眼睛,喉咙里堵得厉害,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顾远将“负责”二字落到了实处,细致入微,远超一个统帅对普通伤兵应有的界限。羽陵部的队伍行进速度明显放缓,只为让重伤的萧隼能少受颠簸之苦。顾远每日必亲自到萧隼的帐篷探望数次。

有时他带来的是扎哈精心熬制的药汤。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试过温度,再一勺勺喂给萧隼。那药汤苦涩难咽,顾远便会在旁边备一小碟珍贵的野蜂蜜,待他喝完药,便用小银匙挑一点蜜让他含下,冲淡口中的苦味。萧隼最初窘迫不安,连声道“不敢劳烦大都尉”,顾远只是淡淡一笑:“勇士负伤,当得此礼遇。安心养伤便是。”那不容拒绝的温和态度,让萧隼最终只能默默接受这份远超身份的照料。

有时顾远带来的是新鲜的猎物。塞外寒冬,鲜肉难得。顾远会亲自挑出烤得最嫩、汁水最丰盈的狍子腿肉,切成适口的小块,放在温热的盘子里端到萧隼榻前。“尝尝这个,契丹的汉子,光喝药汤可养不回力气。”他会随意地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萧隼进食,偶尔闲聊几句风物、狩猎,话题轻松,绝口不提战事或身份。当萧隼因伤口疼痛皱眉时,顾远会立刻停住话头,眼神询问是否需要唤医官,那份自然而然的关切,让萧隼心中那点因身份悬殊带来的隔阂一点点消融。

更多时候,顾远带来的是无声的陪伴。他会带来几卷书简,在萧隼精神尚可时,挑些契丹古老的英雄传说或草原轶事,用低沉平缓的语调念给他听。帐外寒风呼啸,帐内炭火噼啪,顾远沉静的声音流淌着,描绘着草原勇士的豪情、部落先祖的荣光。这些故事,萧隼幼时或许听过只言片语,但在阿保机麾下,充斥耳边的只有冰冷的命令和残酷的厮杀。此刻,在病榻旁,在温暖的帐篷里,听着这位位高权重的族长、大都尉亲自为他诵读先祖的故事,一种久违的、仿佛回归部落摇篮的安宁感包裹着他。他常常听着听着,便在药力和这奇异的安宁中沉沉睡去,连睡梦中的面容都舒展了许多。

偶尔,顾远也会带来一些实用的物件。一件崭新的、内衬柔软羔羊皮的狼裘,替换掉萧隼那件早已破败不堪、沾染血污的旧袍。“塞北风硬,伤者更需保暖。”顾远亲手替他披上,整理着领口,动作自然得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柄装饰不算华丽但锋利无比、带着羽陵部狼头标记的短匕。“勇士岂能无防身之器?此刃随我多年,还算利落,你先用着。”顾远将短匕放在萧隼触手可及的枕边。

萧隼抚摸着那短匕冰凉的刀鞘,感受着新狼裘带来的暖意,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在迭剌部,他是亲卫,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刀锋。父亲五年前为阿保机战死,抚恤?不过是几匹瘦马、几袋黍米,如同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奴仆。他拼死拼活,立下战功,得到的往往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不错”,甚至因性格耿直,不懂钻营,反被一些善于逢迎的同僚排挤,在阿保机眼中始终是个边缘人物。何曾有过这般……视若手足般的尊重与厚待?

顾远给予的,不仅仅是救命的恩情和物质的关怀,更是一种将他视为“人”、视为“同袍”、视为“羽陵部男儿”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对于萧隼这样重义气、直肠子却长期被漠视的汉子而言,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有分量。他看向顾远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感激,渐渐变成了深沉的敬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心防,在日复一日的温暖浸润下,悄然瓦解。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在帐篷外呜咽盘旋,试图钻过每一道缝隙,却被厚实的毡毯牢牢挡住。帐篷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将一方小小天地烘烤得暖意融融。跳跃的火光在顾远和萧隼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一张矮几摆在软榻前,上面放着两只粗陶大碗,一只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的肥嫩羊腿,还有一小坛刚刚拍开泥封的烈酒。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与烤羊肉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勾动着人最原始的欲望。

顾远脱去了厚重的狼裘,只着一件深色窄袖常服,盘膝坐在矮几一侧的皮垫上,姿态放松而随意。他拿起酒坛,将清冽的酒液稳稳地注入两只大碗中,酒水撞击碗壁,发出悦耳的声响。

“来,萧隼兄弟,”顾远端起自己面前那碗酒,火光映在他眼中,跳动着暖意,“今日风雪暂歇,当浮一大白!一是贺你伤势大好,筋骨复健;二是祭奠鹰愁涧上,那些战死的契丹好儿郎!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干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豪迈和沉甸甸的承诺。

“大都尉……”萧隼坐在矮几另一侧,身上穿着顾远赠予的新狼裘,胸口伤处已不再剧痛,但被这声“兄弟”和那祭奠战死袍泽的话语激得热血上涌。他端起碗,手臂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碗中的酒液晃动着,映出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泪光。“干!”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仰起脖子,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如同一条烧红的铁线,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瞬间点燃了全身的血液,也冲垮了最后一丝拘谨。一股热流直冲头顶,连带着胸中积压许久的郁气都似乎要喷薄而出。

顾远也痛快地干了碗中酒,放下碗,脸上泛起一层酒意的微红,更显豪爽。他拿起小刀,熟练地从羊腿上片下最肥美的一大块肉,直接放到了萧隼面前的盘子里。“趁热,快吃!这塞北的寒风,就得靠这烈酒和肥羊来扛!”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给自家兄弟夹菜一般。

萧隼看着盘中那块油亮喷香的羊肉,又看着顾远那毫无架子的亲切笑容,心中最后一点“尊卑有别”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他抓起肉,狠狠咬了一大口,油脂的丰腴和盐巴的咸鲜在口中爆开,混合着尚未散去的酒气,带来一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

顾远又给两人的碗里满上酒。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自己也片了块羊肉慢慢嚼着,目光偶尔扫过炭火,偶尔落在萧隼身上,带着一种兄长般的温和与鼓励。帐篷里一时只剩下咀嚼声、炭火的噼啪声和外面隐隐的风声。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酝酿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氛围。

几口酒肉下肚,萧隼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连带着舌头也灵活了许多。他看着顾远,借着酒劲,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大都尉……您……您为何待我这般……这般好?”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我不过是一个迭剌部的小卒,还……还差点死在半道上……”

顾远放下手中的小刀,拿起一块布巾擦了擦手,动作从容。他抬眼看向萧隼,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为何?”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弧度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感慨。“萧隼,你腰间那九环银鞘,便足以说明一切。你是迭剌部的刀锋,是契丹的勇士!我顾远敬重的,便是你这样的好汉子!更何况……”他端起酒碗,却没有喝,指腹缓缓摩挲着粗粝的碗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更何况,你今日的遭遇,你那些战死兄弟的遭遇,根子……恐怕也在我顾远身上。”

萧隼一愣,酒意似乎都醒了几分:“根子在您?”

顾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帐篷,看向那遥远而复杂的权力旋涡。“你可知,阿保机王子为何能精准地在鹰愁涧设伏,截杀古力森连?”

萧隼茫然地摇摇头。他只知道执行命令。

顾远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萧隼耳中:“因为我‘告诉’了张三金,苗疆危急!我‘告诉’他,李克用勾结耶律阿保机,意图控制苗疆,夺取拜火教根基,我顾远性命垂危!这才引得古力森连率精锐驰援!这消息,便是我递出去的引子!”

萧隼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滚圆:“您……您是故意引他们来的?!”

“不错!”顾远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苗疆已是我囊中之物,拜火教在那里的势力已被我连根拔起!我伪造了他们与当地叛贼金蜈圣手两败俱伤的假象。但我需要张三金相信苗疆真的失控了,相信他派去的‘得力干将’我顾远真的岌岌可危了!只有这样,他才会派出古力森连这样的核心力量,阿保机大人也才有机会重创拜火教!”他顿了顿,看着萧隼震惊的脸,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只是,我虽借阿保机大人之手除去了张三金的爪牙,却也……亲手将你和你的兄弟们,送入了鹰愁涧那炼狱般的战场!这,难道不与我有关吗?”

他拿起酒坛,再次将两人的碗斟满。酒线注入碗中,发出汩汩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更麻烦的是,”顾远放下酒坛,端起自己的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仿佛在看一面映照出刀光剑影的镜子,“阿保机王子,太精明了。他利用了我传递的假消息,达成了他的目的,重创了耶律洪可汗最倚重的拜火教力量。但同时……”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刺萧隼心底,“他也牢牢握住了我‘欺瞒’总教主张三金的把柄!这把柄,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一头拴在我的脖子上,另一头,攥在阿保机王子的手里。他想用这条锁链,拴住我顾远,拴住整个羽陵部,为他日后的大业……做那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啪!”萧隼手中的酒碗重重地顿在了矮几上,碗中酒液剧烈晃动,溅出几滴。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顾远话语中揭示出的冰冷真相和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原来他们鹰愁涧的拼死搏杀,背后竟是这样一场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的惊天大棋!而眼前这位救了他、厚待他的大都尉,处境竟也如此凶险!被阿保机捏住了足以致命的把柄!

顾远看着萧隼剧烈变化的脸色,将他眼中那份震惊、愤怒甚至是为自己感到的不平尽收眼底。时机到了。他端起碗,向萧隼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后才缓缓问道,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沉重和探寻:“萧隼兄弟,你在阿保机大人麾下日久,眼明心亮。依你所见,如今这位王子……志向究竟有多大?他与我那封‘求援信’里提到的李克用,合作又到了何种地步?我羽陵部,还有我顾远……在这盘大棋里,究竟会被他推向何方?”他目光灼灼,充满了对“局内人”见解的渴求,更带着一种将萧隼视为心腹智囊的倚重。

烈酒在腹中燃烧,顾远话语中那份沉重的信任和倚重,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萧隼心中积压多年的块垒。那根名为“忠诚”的弦,在阿保机长期的漠视和此刻顾远给予的极致尊重与“同袍”认同感的冲击下,终于绷断了。

他猛地抓起酒碗,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熔岩滚过喉咙,也冲垮了最后一丝顾忌。他重重地将碗顿在矮几上,粗重的喘息在帐篷内回响。

“志向?”萧隼的声音带着酒气的粗粝和压抑不住的愤懑,他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直直地迎上顾远探询的目光,“阿保机王子的志向?呵呵……那顶可汗的金冠,他眼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可汗涅里尸骨未寒,他兄长痕德堇可汗(耶律洪)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阿保机大人……哼,他岂是甘居人下之辈?他暗中积蓄力量,拉拢各部,打压异己,桩桩件件,哪件不是为了那把汗庭的金椅?!”

顾远静静地听着,指腹依旧缓缓摩挲着粗糙的酒碗边缘,眼神深邃如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那摩挲碗沿的手指,动作似乎比方才更慢、更沉了一分。帐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些,仿佛在屏息倾听。

萧隼见顾远没有打断,反而听得专注,胸中的郁气更是翻腾不休。他又抓起酒碗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得擦,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李克用?那沙陀老狐狸!阿保机大人和他,那就是狼和狈!互相利用,各怀鬼胎!”他猛地一拍大腿,牵动了伤口也浑不在意,“天复四年!就去年!阿保机大人率兵去打黑车子室韦,转头就在平原设伏,把唐国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派来的援军给包了饺子!活捉了刘仁恭的养子赵霸!室韦也被他趁机打了个落花流水!这背后,没有李克用那老狐狸提供消息、暗中牵制刘仁恭的主力,能成?”

顾远微微颔首,插了一句,声音低沉平缓:“此事我略有耳闻。阿保机王子此战,声威大震。”

“声威?”萧隼嗤笑一声,带着浓烈的不屑,“那是他用我们迭剌部儿郎的血换来的!这合作,说白了,阿保机大人帮李克用对付刘仁恭,在中原北边搅风搅雨;李克用就帮他,对付咱们契丹内部,对付耶律洪可汗最硬的拳头——拜火教那些神神叨叨的疯子,还有可汗的亲军!这次鹰愁涧,不就是李克用那边提供了拜火教援兵的确切路线和兵力吗?阿保机大人想借李克用的手,除掉可汗的臂膀,好让他自己……嘿!”他冷笑一声,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顾远端起酒碗,慢慢地抿了一口。烈酒入喉,带来一丝灼热,也让他眼中的光芒更加幽深。萧隼的话,印证了他许多猜测,也勾勒出了阿保机与李克用联盟更清晰的轮廓——一个要中原北方的混乱以利扩张,一个要借外力清除内部障碍以谋汗位。而他顾远,被阿保机捏住的那个“欺瞒张三金”的把柄,正是这联盟中一枚被利用的棋子,也是阿保机准备用来持续驱策羽陵部这头猛兽的鞭子。

“原来如此……”顾远放下酒碗,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意味——了然,沉重,还有一丝冰冷的算计。“内外勾连,所图非小啊。”他目光重新聚焦在萧隼因激愤而涨红的脸上,带着深切的同情,“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冲杀在前的将士。鹰愁涧一役,迭剌部亲卫,折损不小吧?”

“岂止是不小!”萧隼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起来,他猛地又灌了一口酒,试图压住那汹涌而上的悲愤,“我带去的一队兄弟……三十七个!都是迭剌部百里挑一的好手!就……就回来了我一个!还是像条死狗一样被大都尉您捡回来的!”他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擦酒还是擦泪,“那古力森连……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刀下去……巴图大哥那么壮的汉子……直接就……”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抓起酒碗想喝,却发现碗已空了。

顾远默然不语,提起酒坛,亲自为萧隼将碗斟满。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这份沉默的包容,如同一个安全的堤坝,让萧隼胸中积压的洪流彻底决堤。

“阿保机大人……”萧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的悲凉和怨愤,他低着头,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仿佛那里面映着过往,“他……他眼里只有他的大业!我们这些为他卖命的人……算得了什么?我爹!”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萧铁山!您听说过吗?五年前!就在为阿保机大人攻打室韦别部的时候,替大人挡了三支毒箭!肠子都流出来了!硬是撑着没倒下,护着大人冲出了包围圈!结果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愤,“结果我爹尸骨未寒,抚恤呢?就他妈的三匹老掉牙的驽马!五袋子黍米!打发叫花子吗?!我萧隼!自打顶替我爹进了亲卫队,五年!整整五年!冲锋陷阵我哪次落后?负伤流血我皱过一下眉头?可我得到了什么?就因为我不懂给那些当官的溜须拍马,不会说漂亮话,在他阿保机眼里,我永远就是个……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卒子!一个死了再换一个的……物件!”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渗出血迹,染红了内里的绷带。但他浑然不觉,巨大的委屈和长年累月积压的不公,借着酒劲,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物件……”顾远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他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却被巨大的悲愤和委屈冲击得浑身颤抖。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按在手背,而是稳稳地、用力地按在了萧隼肌肉虬结、因激动而紧绷的肩膀上。那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

“萧隼!”顾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肯定,“看着我!”

萧隼下意识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又痛苦地看向顾远。

顾远的眼神锐利如刀,却又燃烧着一种炽热的火焰,那是草原男儿最看重的认同与尊严之火!“你不是物件!你萧铁山的儿子,迭剌部的九环银鞘勇士,鹰愁涧上唯一活下来的猛士!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契丹巴特尔!你的血,你的勇武,你的忠诚,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蠹虫高贵千万倍!在我顾远眼里,在我羽陵部男儿眼里,你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阿保机不看重你,是他眼瞎!是他不配拥有你这样的忠勇之士!”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萧隼的心上。那“巴特尔”(英雄)的称呼,那将他父亲与自己并提的荣耀,那对阿保机毫不留情的斥责……如同一股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名为“旧主”的堤坝。被上位者如此直白、如此激烈地肯定其价值,为其遭遇鸣不平,这份认同感带来的冲击,远胜千言万语的安慰。

萧隼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巨大的情绪堵得死死的。他猛地低下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了太久的悲愤、委屈、还有此刻被点燃的、一种近乎于找到归宿的激动,化作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面前的矮几上,洇湿了油腻的桌面。他没有发出声音,但那无声的恸哭,比任何嚎啕都更显撕心裂肺。

顾远放在他肩头的手,始终没有移开。那手掌坚定而温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帐篷里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隼极力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啜泣声。顾远的目光越过萧隼颤抖的肩膀,投向帐篷那厚重的毡门。门帘缝隙外,是无边无际的深沉黑夜,风雪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一轮冷月悄然爬上中天,清冷的光辉无声地洒落在这片寂静的营地上。帐内火光跳跃,将他半边脸映得明暗不定,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情绪——同情、愤怒、了然、算计——都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寒潭。指腹依旧缓缓摩挲着粗陶碗的边缘,那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棋子已动,虎翼已得。这盘以契丹汗位、中原风云、苗疆秘宝为赌注的惊天棋局,下一步,该落向何处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从现代飞升以后归刀幻影江湖规矩破坏者极品大散仙红粉深处剑骨凉赤煌记这捕快不仅强的离谱,还是诗圣?林风降临神雕杨过,弥补所有遗憾九焰至尊一剑断恩仇邪道鬼尊快穿之历劫小妖精玄中梦七十二道山野修士天上掉下个炼丹炉圣女帮我模拟修仙绝世魔医,神帝别追论神殿的建立诸天:我的穿越有点不正经大秦我靠读书入圣开局召唤大雪龙骑嬴子夜大神别笑方尘全文免费阅读正版斗战仙穹公府贵媳九鼎记阴阳同修异世玄门轮回玉梅林凌天剑神苏氏修仙录大圣传绑架天命者苍穹九变一品道门九霄天仙域易鼎凡人修仙:从祖传神秘吊坠开始盛世武神永恒国度不死神凰浪侠一笑素手丹仙:那仙君是我的我天怂星林冲开局挑杀高衙内修仙十万年神医兵王混都市我在武侠开工厂女将修仙之上神别挡道乡村女武尊
爱看读书搜藏榜:出门便是兰若寺狱血道尊打脸反派的修仙日常[综]女主凶残望仙门天降神婿武道进阶浮光祸世天劫医生绑架天命者不是穿越是逃生方尘的小说免费阅读窃香火者神九死丹神诀藏剑恩仇记朱翼皇朝武侠:开局获得模拟器天劫尽头,我即是深渊全世界的大佬都要杀我绝世妖神作为太监,我一点也不想长生不死灵域战仙劫修传大明武尊唯我正邪之路修仙从变成猫开始娘亲快逃,父王来了飨食人间香火,我这竟是阴间倾世宠,王妃天下第一综武:猫猫开局带回北冥神功嬴政:原来我儿子就是白衣枪神功德成圣从杀生开始人在镇妖司,只能往死里苟!我原来这么强啊神魔系统天道异魂侠义满江湖修仙从抽奖诸天开始诸界斩妖人我一铲子下去灵气复苏最强不死系统身在捉妖司,老婆居然是绝世大妖秦汉豪侠传拜师风清扬天尊的小萌徒火影之漩涡六道重生神雕:拜师李莫愁破岚伪唐编我是阴间地下主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混江湖哪有造反爽终极一班三,楚楚动人辞京华辽东邪侠莲花楼:神明入世螭吻星劫太荒血脉逆命录异界之烬夜孤歌成为宋青书,选择当掌门杀令已下灵武战天小妾大十岁主动往我床上送美女穿越综武:开局系统奖励九阳神功各退一步的江湖林小雨传玄幻:再见乔峰【续】武侠:穿越岳不群,振兴华山综武:不做人了醉龙啸七界锦衣卫开局,我杀穿了整个武林娘子你等等,我马上飞升了!综武:天命反派,不干人事就变强刀非刀,剑非剑综影视:玩家就是如此的有魅力九劫神剑之鹿提侠梦道少侠东方秃鹰仙人已死受命于仙鹿鼎记之四十二章经秘闻被逐出师门的我才是最强者武侠:黄蓉连夜退婚郭靖谶鞘行走武侠诸天的刀客开局奖励金钟罩,后面全是邪功灵墟惊鸿录江南飞搞笑呢,老子是穿越者飞升失败后,我靠擦桌子成圣了综武:我为阎君,执掌生死剑荡九霄诀大明武尊综武:武当祖师跪天机摆烂世子,当皇帝哪有当大侠爽浪人江湖丨笑傲令狐冲,这次我选东方姑娘诸天女主收集从四合院开始修仙,我有情报贩卖系统青阳仙吏道心种魔大法被我练歪了逆天魔尊:我比邪君更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