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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维修”店内,机油味与残留的粥香、消毒水气息微妙地混合着。靠坐在行军床头的李如玉,脸色苍白依旧,但那双凤眸中凝聚的锐利神光,让她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寒锋,虽敛其华,威仪自生。

鹿玖小心翼翼地将那台外壳烧焦、沾着可疑水渍的老旧Ibm笔记本,以及老王叔那台外壳斑驳、发出沉闷异响的旧式双缸洗衣机“控制板”(苏青博士拆下来的核心部件),恭敬地呈到李如玉面前的行军床边。

“陛下,此乃王老板之‘铁匣’,主板疑遭水厄腐蚀;此乃老王叔‘浣衣机关’之‘中馈’(核心控制部件),异响不绝,运转不灵。”鹿玖汇报得一本正经,仿佛在呈上边关急报。

李如玉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两件“奇巧淫技”的故障核心。对于来自大华的女帝而言,这些内部布满密密麻麻线路、焊点和小方块(芯片)的板子,其复杂程度远超最精密的机关术图谱。然而,她那洞察秋毫的帝王目光,却并未被表面的复杂所迷惑。

她伸出那只未打点滴、依旧冰冷刺骨的手,指尖并未触碰实物,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悬停在Ibm笔记本那块明显变色、带着水痕的主板上方寸许距离。鹿玖和苏青博士屏住呼吸,不明所以。

只见李如玉的指尖,极其细微地颤抖着,并非因为虚弱,而像是一种精密的探测。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凝练如冰丝的内息,从她指尖悄然透出,如同最灵敏的探针,无声无息地拂过主板表面。

“哼。”李如玉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凤眸微眯,“水气侵淫,蚀金断络。此处…此处…此处…”她的指尖在主板几个特定区域上方虚点,精准地指向几处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微腐蚀点和疑似断线处,“金精脉络断绝,气机不通,如人之经脉淤塞,焉能运转?”

苏青博士眼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圆!他连忙凑近细看,又拿起放大镜,在李如玉所指的位置反复观察,倒吸一口凉气:“陛下圣明!正是这几处!腐蚀导致线路断路和芯片引脚虚焊!我之前排查遗漏了这些细微点!您…您怎么…” 他想问您怎么“看”出来的?这根本不是肉眼能分辨的!难道靠内力感应电流?这太匪夷所思了!

李如玉没有解释,她的目光又转向那块洗衣机控制板。同样悬指感应片刻,指尖在那块布满灰尘和油污的电路板上某处轻轻一点:“此物…内有簧片松脱,撞击异响,气机散乱。且…此处有焦痕,似雷火灼烧,内里元气已损。”她准确地指出了故障点——一个松脱的继电器和一个烧毁的电容。

苏青博士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简直是人形故障检测仪!还是无损探测那种!

“症结既明,”李如玉收回手,指尖微微发颤,显然刚才这番精细的“内力探针”操作对她负担不小,额角又渗出细汗。她闭目调息片刻,才睁开眼,看向鹿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鹿玖。”

“臣在!”鹿玖挺胸抬头,眼神发亮。陛下指明方向,剩下的就是他的战场!

“朕口述,汝执‘工笔’(焊笔),依‘图’(电路)而行,修复‘金精脉络’,贯通气机。”她指向Ibm主板,“此‘铁匣’关乎‘朝贡’(房租),不容有失。”

“是!陛下!”鹿玖精神大振,感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立刻搬过工作台前的转椅,拿出精密焊台、热风枪、放大镜、吸锡器、焊锡丝,如同战士披挂上阵。虽然陛下说的“金精脉络”、“气机”听着玄乎,但结合苏青博士之前的讲解和实物,他完全明白该做什么——更换腐蚀芯片,补焊断线!

苏青博士则自觉当起了“传旨太监”兼技术顾问,在一旁紧张地盯着,随时准备提供具体芯片型号和操作指导。

李如玉靠坐在床头,闭着双眼,似乎在对抗体内的寒毒,又似乎在养神督战。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偶尔蹙起的眉心,显示她并非全然放松。

店内暂时只剩下焊台发出的轻微“滋滋”声、热风枪的低鸣,以及鹿玖全神贯注操作时压抑的呼吸声。时间在挂钟的“咔哒”声中流逝。

鹿玖从未如此专注过。他小心翼翼地清理腐蚀点,用吸锡器吸走旧焊锡,指尖稳定得如同磐石,将苏青递来的新芯片精准地对准焊盘。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他也顾不上擦。陛下的信任,房租的压力,王老板的威胁,都化作了手中的力道和心头的火焰。他感觉自己体内那微弱的“磐石劲”似乎也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下,变得更加凝练,流转于指掌之间,辅助着细微的操作。

就在鹿玖即将完成Ibm主板最后一个关键焊点时——

“哗啦!哐当!”

卷闸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拉开,猛地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poLo衫、梳着油头、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正是王老板。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年轻跟班。

“苏博士!鹿小子!我的笔记本呢?!修好没有?!”王老板嗓门洪亮,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味儿,目光在店里扫视,看到行军床上闭目的李如玉时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又看向工作台前的鹿玖,“喂!小子!别磨蹭!搞不定就把定金退我!我找别家!”

他带来的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

“就是!王哥时间宝贵!”

“不行就别硬撑!耽误事!”

巨大的噪音和突如其来的聒噪,瞬间打破了店内专注的氛围!

鹿玖手一抖!正在焊接的精密焊点处,一小滴滚烫的锡珠差点溅到旁边的线路上!他猛地抬头,眼中怒火升腾!又是这帮混蛋!差点坏了陛下的“大事”!

苏青博士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解释:“王老板,您别急,正在修,马上就好…”

“马上?我看你们就是不行!”王老板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几步走到工作台前,伸手就想抓那块刚焊好大部分的主板,“拿来!我自己找人…”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

“放肆!”

一声清冷的低喝再次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如同冰锥刺破喧嚣!

李如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冷冷地锁定王老板伸出的手,眼神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

王老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心头莫名一寒,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也就在这一顿的瞬间!

鹿玖动了!

他并非冲向王老板,而是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弹簧,猛地从转椅上弹起!脚下步法一错,正是李如玉传授的、脱胎于“磐石劲”的简易步法——稳如磐石,动若惊鸿!他整个人瞬间横移,精准地挡在了王老板和工作台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那块即将完工的主板和旁边的工具。

同时,他右手如电般探出,五指微曲,带着一股沉凝的劲道,精准地扣向王老板伸出的手腕脉门!动作迅捷、干脆,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王老板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蔫蔫的维修工小子动作这么快,这么狠!他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一麻,一股不算强大却异常刁钻的力道瞬间透入,整条胳膊酸软无力,伸出的手被硬生生格开!

“你…!”王老板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感觉手腕像被铁钳夹住,一时竟挣脱不开!他身后的两个跟班见状,脸色一变,撸起袖子就想上前。

“退下!”鹿玖一声低吼,如同幼虎咆哮!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王老板,体内那股“磐石劲”在愤怒和守护的意志下疯狂运转,气势竟显得颇为凶悍!他扣着王老板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一分,“惊扰陛下清修!毁坏‘朝贡’之物!尔等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模仿自女帝的威严气势!

王老板被他吼得一愣,手腕传来的剧痛和对方眼中那股不要命的狠劲让他心头一怵。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被鹿玖突然爆发的气势镇住,脚步迟疑。

店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鹿玖。”李如玉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僵持,“‘奏章’可曾批阅完毕?”

鹿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松开王老板的手腕(后者立刻揉着手腕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转身拿起焊笔,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回答:“回陛下!仅余最后一处‘脉络’,贯通在即!”

“允。”李如玉淡淡吐出一个字。

“遵旨!”鹿玖不再理会身后三人,重新坐回转椅,拿起焊笔和放大镜,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沸腾的气血和愤怒平息,心神瞬间沉入到那方寸之间的精密世界。他手腕极其稳定,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焊笔尖精准地落下,点在那最后一个小小的焊盘上。

“滋…”轻微的声响。

锡珠融化,完美连接。

一气呵成!

鹿玖放下工具,长舒一口气,拿起主板,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一遍,然后看向苏青博士。苏青博士立刻会意,将准备好的新外壳和电源适配器递上。

鹿玖动作麻利地组装好笔记本外壳,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

几秒钟后,那台老旧Ibm笔记本的屏幕,在所有人(包括惊疑不定的王老板)的注视下,顽强地亮了起来!熟悉的开机画面和风扇转动声响起!

“陛下!‘铁匣’气机已通,‘奏章’批阅完毕!”鹿玖捧着修好的笔记本,转身向李如玉汇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自豪。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压力和干扰下,独立完成陛下指点的关键维修!

苏青博士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王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台亮起的笔记本,又看看眼神冰冷的女帝,再看看刚才爆发惊人气势、此刻又沉稳如山的鹿玖,再看看那台笔记本…脸上的怒气和嚣张瞬间被惊愕和一丝尴尬取代。他带来的两个跟班也面面相觑,气势全无。

李如玉的目光扫过亮起的屏幕,又淡淡地落在王老板脸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朝贡’之物已复。银货两讫,莫再聒噪。”

王老板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凛,又看看鹿玖那不善的眼神,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咳咳,修好了就行!修好了就行!小鹿师傅…手艺不错!苏博士,结账!结账!”他赶紧掏出钱包,哪里还敢提退定金的事。

苏青博士连忙上前收钱开票,动作快得生怕对方反悔。

鹿玖则冷冷地看着王老板付完钱,抱着修好的笔记本带着跟班灰溜溜地离开,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和专注,让他感觉体内的“磐石劲”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他转身看向李如玉,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崇拜:“陛下…”

李如玉却已重新闭上了眼睛,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分,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刚才动用威严震慑、指导鹿玖“批阅奏章”,以及鹿玖爆发时她无形的关注,都在消耗她宝贵的元气,牵动着体内的寒毒。

“无妨。”她极其轻微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浣衣机关’…容后再议。朕…需调息。” 说完,便不再言语,仿佛沉入了对抗寒毒的更深层战斗。

鹿玖和苏青博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王老板的麻烦解决了,房租的钱有了着落(王老板这单维修费不菲),但陛下的身体…还有老王叔的洗衣机,以及张胖子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的三日期限…

鹿玖默默地将老王叔的洗衣机控制板收好,轻手轻脚地坐回李如玉床边的折叠椅。他看着陛下苍白而沉静的侧脸,感受着她身上散发的微弱寒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陛下,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这“磐石王朝”的担子,臣…会努力扛起更多!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磐石维修”的卷闸门内,灯光昏黄。机油味中,残留的粥香早已散尽,消毒水的气息似乎也淡了些许。唯有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盘踞在行军床周围,与女帝沉睡(调息)的身影,以及少年守护的目光,无声地对抗着。而“磐石”的齿轮,在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后,继续发出微小却倔强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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