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安,看好了。”他对儿子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用尽全部灵气,引动全身灵力与神魂,猛地扑向第九重旋眼的核心!
“爹——!”
萧泽安撕心裂肺地哭喊,却只能看着父亲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星盘之中。
那一刻,第九重旋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强行稳固了摇摇欲坠的结界。
而萧泽安,则在苏烬、霍念等长老的协助下,带领残余弟子浴血奋战,最终斩杀了已是强弩之末的血瞳妖王。
妖族被暂时震慑,退去了。
萧鹤一的身形从星盘中踉跄跌出,再次做出一个疯狂的动作。
他以残魂锁阵,耗尽最后力气,在弥留之际,做出了最后的牺牲——剖出自己的心脏,作为阵锁,重塑第三重旋眼。
金光之中,萧鹤一的声音仿佛穿越百年,在蓬莱岛上空回荡:“蓬莱弟子,生为护界石,死作镇海碑……吾以吾心,固吾界门,吾以吾魂,镇吾河山……”
当回忆的金光散去,天空中的九重旋眼已彻底稳固。
第三重新的旋眼缓缓转动,散发着温和而坚韧的光芒,那是萧鹤一心脏的余辉,也是蓬莱不屈的意志。
萧泽安站在西南结点处,身上的青衫已被父亲的血染透,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坚定。
他低头看了看父亲安详的尸身,又抬头望向重新亮起的九重旋眼,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萧泽安,”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接掌蓬莱,立誓守护结界,生为护界石,死作镇海碑,若违此誓,魂飞魄散,永坠幽冥!”
夕阳彻底沉入海面,夜色笼罩蓬莱。但九重旋眼的光芒照亮了岛屿,那些断壁残垣在金光中仿佛重新焕发生机。
海风拂过,带着血腥与海水的气息,也带着蓬莱百年不灭的传承与誓言。
第十代蓬莱掌门萧泽安,在父亲的尸身与心脏铸成的阵锁前,接过了那面破碎却从未倒下的战旗。
而那段关于牺牲、背叛与守护的往事,也随着九重旋眼的光芒,深深烙印在蓬莱的每一寸土地上,成为后世弟子心中,永不磨灭的挽歌。
溯洄秘境卷轴的光影在指尖寸寸碎裂,如同被风吹散的流萤。
当最后一缕金光没入蓬莱岛的青石板缝,苏烬只觉脚下猛地一实,咸腥的海风混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
周遭的断壁残垣与血色沙场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百年后蓬莱山巅的试剑坪。
琉璃瓦在暮色里折射着碎金般的光,远处九重旋眼正化作淡金色的星点,融入云海。
“镇虚门,苏梓宸,霍雨恒,试炼通过!”
墨渊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广场,带着古钟般的沉厚。
苏烬尚未站稳,便被身旁的霍念狠狠撞了一下。
那少年正瞪圆了眼睛望向高台,玄色劲装袖口还沾着幻境里残留的“血迹”——
虽知是灵力所化,此刻却仍下意识地抹了把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虚拟的温热。
“师父!师父看我们呢!”霍念的声音透着雀跃,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捅向苏烬肋骨,指向高台上首。
果然,一袭月白锦袍的凌言端坐席间,素日清冷的眉眼此刻微弯,隔着数丈距离遥遥颔首,袖中玉扳指在夕照下泛着温润的光。
那点头虽轻,却让霍念瞬间挺直了腰杆,活像只被捋顺了毛的小兽。
周遭渐渐喧闹起来。试剑坪上陆陆续续浮现出弟子的身影,有人踉跄着单膝跪地,额角渗出细汗——显然是刚从幻境中脱出,灵力损耗过度。
亦有人面色灰败地被传送阵吐出,腰间的考核令牌已然黯淡,正是试炼失败的标志。
更有甚者,甫一落地便剧烈咳嗽,虽无真实伤口,眉宇间的疲惫却真切可感。
“哟,这不是霍少主吗?”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苏烬回头,只见云风禾斜倚着一棵古松,银发用墨玉簪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颊侧,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潋滟。
他手中玉骨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绘着半枝墨梅,随着动作摇出一阵清风。
霍念立时翻了个白眼:“昆仑梧寒宫的云大公子,有何贵干?”
“瞧你这火气。”云风禾挑眉,扇尖慢悠悠地指向霍念。
“我还当你得被幻境里的血瞳妖王吓得哭着传送出来呢,没想倒是长进了。方才我出来时瞥了眼你们的卷轴——”
他拖长了语调,眼波在霍念泛红的耳尖上打了个转,“不错啊,小孔雀,术法比三年前在昆仑演武场时稳当多了。”
“要你管?”霍念梗着脖子,不屑的斜乜后者“本公子的师父可是凌宗师!如今在蓬莱主讲《灵枢阵图》,座下弟子踏破门槛,这份尊荣……”
“行了行了,”云风禾失笑,折扇“嗒”地敲了敲掌心,“我今日可不是来听你炫耀师门的。”
随即目光忽然落到苏烬身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多了几分认真,“苏兄。”
他上前半步,周身萦绕的桃花香气随动作漾开,“试炼既已结束,可愿与云某共饮一杯?”
苏烬正看着远处几个弟子搀扶着受伤同伴离开,闻言微怔:“云公子有此雅兴?不怕女修纠缠,又惹来一场‘桃花劫’?”
“有苏兄在,自然不同。”云风禾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眼尾的红痣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镇虚门青鸢剑尊首席大弟子的威名,可比我这区区‘桃花公子’管用多了。”
他说着,忽然伸手去拍霍念的肩膀,“至于霍少主——老相识了,一同去喝两杯如何?”
“滚!”霍念像被烫到般猛地跳开,嫌恶地拍了拍肩头,“谁要跟你这招蜂引蝶的家伙喝酒!苏烬,我们走,找师父复命去!”
他说着便拽住苏烬的袖子要走,却被云风禾用扇子轻轻挡住去路。
那玉扇骨在夕照下泛着莹光,云风禾笑得恣意:“急什么?凌宗师此刻正与蓬莱长老议事呢。倒是苏兄——”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苏烬,“云某可是诚心相邀。”
苏烬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挑眉坏笑,一个气鼓鼓地撇嘴,忽然觉得甚是无语。
沉吟片刻,终是勾起唇角:“既如此,便叨扰云公子了。”
霍念“啊”了一声,正要反对,却被苏烬止住。
“行了,师弟,你就别愤愤不平了!”
远处高台上,凌言望着广场上的三人,袖中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石栏,唇角的笑意几不可察。
而试剑坪外的云海深处,九重旋眼的微光正悄然融入夜色,如同百年前那场牺牲留下的余温,在新一代修士的衣袂间,轻轻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