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驾到——!”
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如同冰冷的针刺,瞬间打破了椒房殿偏殿内短暂的宁静。云舒和春喜的脸色同时一变。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云舒迅速收敛起脸上的脆弱,示意春喜将药碗端过来。她强撑着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那片被布包裹的龙鳞,就藏在她的被褥之下,此刻却如同烙铁般灼烫着她的神经。
春喜紧张地站在云舒身后,垂首屏息。
殿门被推开,深紫色的宫装身影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太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关切,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云舒苍白憔悴的脸庞,最终,落在了她身后春喜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皇后受苦了。”太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哀家听闻你与陛下在青崖观遭遇妖邪,身受重伤,心中甚是挂念。陛下龙体如何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走向主位坐下,仿佛这里是她自己的慈宁宫。
“劳太后挂心。”云舒垂眸,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虚弱,“陛下伤势沉重,太医说需静养。臣妾……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她刻意避开了“妖邪”的具体描述。
“哦?”太后微微挑眉,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轻轻拨动着茶沫,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皮外伤?哀家怎么听说,皇后在那妖邪之地,可是大展神威,连那孽龙的逆鳞都给拔了下来?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图穷匕见!太后的目标,果然是那片逆鳞!
云舒的心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太后谬赞了。臣妾不过是在生死关头,侥幸抓住那妖物一片松动的鳞甲,用它挡了些灾祸罢了。若非陛下神威盖世,重伤那妖物,臣妾早已粉身碎骨。那鳞片沾染妖邪污秽,凶戾异常,臣妾回宫后已命人将其封存,待陛下苏醒后,再行处置。”她将一切推到萧衍身上,并点明鳞片的“凶戾”,暗示其危险。
“封存了?”太后放下茶盏,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嘴角却依旧噙着那抹冰冷的弧度,“如此凶物,岂能随意存放?皇后年纪轻,不知轻重。依哀家看,还是交由钦天监或护国寺的高僧,以佛法镇压净化,方为妥当。”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太后娘娘思虑周全。”云舒微微颔首,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只是此物毕竟是陛下……与臣妾共历生死所得,更是那妖邪现世的关键证物。如何处置,还需陛下圣裁。臣妾不敢僭越。”她再次抬出萧衍,寸步不让。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微妙。太后盯着云舒,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被忤逆的怒意和冰冷的审视。她显然没料到,这个道姑竟然这么会……宫斗,她这么快就学会了?
难道她是宫斗圣体?
“皇后……倒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太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只是,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朝政大事,后宫安危,总不能无人做主。哀家身为太后,总得为陛下分忧才是。”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云舒抬起头,迎视着太后的目光,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陛下洪福齐天,定能转危为安。在陛下苏醒之前,朝政自有内阁大臣与谢将军等忠臣良将操持。至于后宫……臣妾身为皇后,虽才疏德薄,但定当恪守本分,约束宫人,为陛下祈福,静待陛下康复。”她的话语绵里藏针,既承认太后的尊位,又明确划清了界限——朝政有外臣,后宫有她这个皇后,无需太后“越俎代庖”。
“你——!”太后身后的心腹嬷嬷忍不住想要呵斥。
太后抬手,制止了她。她看着云舒,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彻底激怒的阴沉。
“好,好一个恪守本分,静待康复。”太后缓缓起身,深紫色的宫装无风自动,带着无形的威压,“皇后果然……今非昔比了。那哀家就拭目以待,看看皇后如何‘恪守本分’,如何‘静待’陛下康复!”
她不再看云舒,目光转向内殿的方向,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刻意:“皇帝重伤,哀家这做母后的,日夜忧心。传哀家懿旨,着太医院院判王守仁,即日起,常驻椒房殿,日夜侍奉陛下汤药!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是!”殿外立刻有人应声。
王守仁?云舒心中一凛。那是太后安插在太医院的心腹!名为侍奉汤药,实为监视控制!甚至……可能在药中动手脚!
“皇后,”太后最后瞥了云舒一眼,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陛下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哀家……改日再来探望。”
说完,她不再停留,带着一身冰冷的怒意和宫人,拂袖而去。
沉重的殿门关上。
椒房殿内,只剩下云舒、春喜,以及内殿传来的萧衍压抑的咳嗽声。
云舒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与太后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娘娘……”春喜担忧地看着她,声音带着后怕,“太后她……”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云舒疲惫地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褥下的龙鳞布包。太后的威胁,王太医的监视,萧衍的伤情,还有那片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逆鳞……深宫的漩涡,才刚刚开始将她吞噬。
“春喜,”云舒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去给陛下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