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泪珠的蓝光在指间破碎,
>冰冷的恨意被剑魄余波强行冻结。
>女王碧瞳深处翻涌的滔天血海暂时沉入寒渊,
>只余下比深海更冷的决绝。
>“沈星河…苏清欢…”
>她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瘴气的幽蓝箭矢,
>射入金属裂隙深处翻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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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裂隙深处,并非预想中的幽暗死寂。
光线是浑浊的、病态的暗绿色,如同腐烂树叶渗出的汁液,勉强穿透浓得化不开的灰紫色瘴气。空气粘稠得如同胶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混杂着浓烈的腐败花香和某种生物组织腐烂的酸臭。脚下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湿滑的深紫色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苔藓下隐约可见扭曲盘结的粗壮藤蔓,如同沉睡巨蟒的脊背。
这里便是四域之一的**南溟永生林**!一个以剧毒与诡异生机着称的活体地狱!
沈星河的意识在剧痛与混沌中沉浮。噬锋骨臂强行吞噬剑魄剑意带来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暗金玉骨上那细微的冰裂白痕并未消失,反而在永生林无处不在的剧毒瘴气侵蚀下,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与麻痹感。璇玑化作的暗金流光也变得极其黯淡,它紧紧依附在沈星河残破的肩头,暗金色的外壳上残留着被污秽锁链腐蚀的痕迹和葬剑渊剑压留下的凹痕,机关核心的嗡鸣微弱而紊乱,如同重伤垂死的蜂鸟。它仍在顽强地压制、消化着体内那块囚龙锁碎片,每一次核心的搏动都伴随着细微的能量乱流溢出。
而被他死死拽着手腕的凌雪(剑魄),状态同样诡异。
她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瘴气中,周身那斩断虚空的苍白剑芒已然收敛大半,只剩下薄薄一层如同冰壳般覆盖在体表。那双燃烧着纯粹剑芒的瞳孔,此刻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冰冷空洞,如同两颗镶嵌在白玉面具上的苍白宝石。葬剑渊初代剑魄的意志在她体内沉淀,与她的天生剑骨初步融合,却并未带来清醒的意识,反而像一层厚重的冰壳,将属于“凌雪”的情感与记忆更深地封冻。她如同一个精致的、由剑意驱动的傀儡,任由沈星河拖着在湿滑的苔藓上滑行,对周遭致命的毒瘴环境毫无反应。
“咳…咳…”沈星河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牵扯着肋下尚未愈合的伤口和右臂骨裂般的剧痛,喉咙里涌上带着腥甜铁锈味的血沫。瘴气中的毒素无孔不入,顺着呼吸、顺着皮肤破损处疯狂侵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变得粘稠,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除了璇玑微弱的嗡鸣,还开始出现细碎、诡异的低语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如同有无数毒虫在脑髓中啃噬!
是瘴毒致幻!必须尽快找到安全之地!
他强打精神,左眼星纹艰难地亮起一丝微光,试图开启【洞虚】视野穿透浓瘴。然而,精神力早已枯竭,视野中只有一片翻滚的、充满恶意的灰紫迷雾,以及迷雾深处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摇曳的巨大植物轮廓。
就在他视线模糊、脚步踉跄的瞬间——
嗤!
一声细微的破空声!
一道细长的、近乎透明的墨绿色藤蔓,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浓密的紫色巨蕨丛中电射而出!藤蔓尖端并非叶片,而是一个不断滴落粘稠毒液的、形似蛇吻的狰狞吸盘!目标直指沈星河毫无防备的脖颈!
速度快逾闪电!带着浓郁的腥风!
“嘎!”趴在沈星河肩头的璇玑最先感应到危机!它发出一声急促的警报,暗金色的尾羽本能地喷射出微弱的流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迎向那毒藤!
然而,重伤未愈的璇玑速度慢了半拍!
眼看那滴着毒液的蛇吻吸盘就要触及沈星河的皮肤——
嗡!
一道冰冷的苍白剑气,后发先至!
并非沈星河,也非璇玑!是一直如同傀儡般被拖行的凌雪(剑魄)!
她甚至没有转头,只是那冰冷空洞的苍白瞳孔微微转动,锁定了袭来的毒藤。被沈星河拽着的右臂手腕处,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剑气瞬间迸发!
噗!
剑气精准地贯穿了蛇吻吸盘的中心!毒藤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瞬间软塌下来,断口处喷溅出腥臭的墨绿色汁液,洒在深紫色的苔藓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璇玑这才赶到,锋锐的尾羽顺势一划,将失去威胁的毒藤彻底斩断。
沈星河惊出一身冷汗,看向凌雪。她依旧面无表情,瞳孔中的苍白剑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便再次沉寂下去。仿佛刚才那精准的防御性剑气,只是这具“剑魄傀儡”应对威胁的本能反应。
“谢…谢…”沈星河声音沙哑。没有回应。
危机并未解除!
嘶嘶…嘶嘶…
如同信号,四面八方浓密的瘴气中,响起了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与摩擦声!刚才那道毒藤的袭击,如同捅了马蜂窝!无数道墨绿、深紫、惨白的藤蔓、气根、以及形态扭曲的食肉植物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群,从腐木、巨蕨、垂落的藤帘之后疯狂探出!它们舞动着,分泌着粘稠的毒液,带着贪婪的捕食欲望,编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死亡之网,朝着中央的两人一兽笼罩而来!
“糟了!”沈星河心沉谷底!他重伤濒死,璇玑战力大减,凌雪(剑魄)只有受到直接威胁时才会被动反击,面对这全方位的围杀,根本防不胜防!
就在这绝望之际——
一阵奇异的、带着某种安抚与诱惑力量的清幽香气,如同穿透淤泥的莲息,毫无征兆地在浓烈恶臭的瘴气中弥漫开来。
香气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舞动、择人而噬的毒藤与食肉植物,动作竟奇异地迟缓、凝滞下来!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住,变得犹豫不决,甚至有些藤蔓尖端那狰狞的口器微微闭合,仿佛在困惑。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如同玉石轻叩的清脆铃声,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从瘴气弥漫的密林深处传来。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落下,周围躁动嗜血的植物就安静一分。
浓密的、流淌着毒液的巨大芭蕉叶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拨开。
一个身影,踏着湿滑的深紫苔藓,出现在瘴气缭绕的幽暗之中。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式样简单的青布衣裙,裙摆沾染着深色的泥渍和几片枯萎的奇异花瓣。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斜插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侧。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藤编药篓,药篓边缘探出几片形态奇诡、颜色妖异的植物叶片,其中一片深紫色、布满金色脉络的叶子顶端,赫然盛开着一朵不断开合、露出细密利齿的——**食人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温润,如同两泓深秋的潭水,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藏的锐利。目光扫过被毒藤包围、狼狈不堪的沈星河和状态诡异的凌雪,最终落在沈星河肩头那伤痕累累的暗金朱雀(璇玑)身上。
她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勾起一个看似温和、却让人莫名心底发寒的弧度。
“哎呀,真是稀客。”苏清欢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温婉动听,却在这毒瘴弥漫的死寂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药篓边缘那朵躁动不安、试图扑向沈星河的食人花。那凶残的小花如同被主人安抚的宠物,瞬间收敛了利齿,讨好地用叶片蹭了蹭她的指尖。
“小花乖,这个可不能吃。”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沈星河惨白的脸上,笑意更深,眼底深处却无丝毫温度,“他身上的毒,可比你牙缝里那些杂鱼…有趣多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药篓中那株妖异的变异曼陀罗猛地探出更多的藤蔓,却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护卫般在她身周缓缓舞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带着迷幻与威慑气息的香气,将周围蠢蠢欲动的毒藤彻底压制下去。
永生林的主人之一,毒医双修的苏清欢,在猎物最绝望的时刻,悄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