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芸的后脑重重撞上柜角，眼前骤然陷入黑暗。她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小桃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却被刀剑碰撞的铮鸣声淹没。
暗卫与护卫合力斩杀最后一名死士，屋内终于归于沉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院中死寂，唯有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廊檐。王德发喘着粗气，刀尖抵地，额角的汗混着血渍滑落。
他踢开脚边一名死士的尸体，哑声喝道：“查清楚！这些人身上可有凭证？”
一名暗卫蹲下身，利落地翻检尸首衣襟，从领口内侧扯出一块绣着暗纹的布片，瞳孔骤缩：“是九爷府的死士！”他将布片递给同伴，声音压得极低，“速报主子爷。”
暗卫首领点头，转身掠向院外，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余下众人迅速清理现场，血迹被黄土掩盖，尸首裹入草席拖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小桃跪坐在榻边，颤抖着用帕子按住林芸后脑的伤口。鲜血浸透绢布，在她指缝间晕开刺目的红。“小姐……您醒醒……”她哽咽着望向王德发，“王叔，大夫怎么还不来！”
王德发顿时脸色发白，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县里最好的郎中马上到，你再按紧些！”他猛地转身，对门外护卫暴喝，“再派个人去催！跑断腿也得把大夫拖来！”
—————————
紫禁城，养心殿。
雍正捏着暗卫送来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信上寥寥数语，却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脏：“林姑娘遇袭，昏迷不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呼吸为之一滞。
“混账！”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苏培盛吓得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备马！”雍正的声音冷如寒冰，眼中杀意翻涌，“朕要亲自去上阳县。”
苏培盛大惊失色：“皇上，这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怎能——”
“闭嘴！”雍正厉声打断，眸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朕的话，你也敢质疑？”
苏培盛浑身一颤，连忙叩首：“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安排！”
---
三日后，上阳县，芸香阁。
林芸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瓣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润。她的睫毛如蝶翼般垂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小桃红着眼眶守在床边，时不时用湿帕子擦拭林芸的额头。
“小姐，您快醒醒吧……”小桃低声呢喃，声音哽咽。“奴婢的命不值钱，该让奴婢替您受死才是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王德发引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走进来。
老大夫诊脉良久，眉头越皱越紧：“姑娘脉象平稳，却迟迟不醒，怕是脑中淤血未散。老夫开几副活血化瘀的方子，能否醒来，全看天意了。”
小桃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老大夫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正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雍正一身玄色便装，风尘仆仆地踏入芸香阁。
暗卫早已清场，院内寂静无声。
他大步流星走向内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心中既焦灼又有一丝没来由的恐惧。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床榻上那道纤细的身影。
“出去。”雍正边说边走向屋内，看也没看小桃，苏培盛把小桃拉了出去。
晨光下，林芸的脸庞近乎透明，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如画，长睫如扇，鼻梁小巧挺拔，唇色虽淡却依然红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浅眠。
雍正的呼吸一滞，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他缓缓走到床边，俯身凝视着她，指尖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却恍如隔世。
“芸儿……”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没有回应。屋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触感冰凉柔滑，如同上好的瓷器。指尖流连在她的眉眼间，心中翻涌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想念一个人，更未想过，再见时，她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朕来晚了。”他低语，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你一向聪明。\"他拨开贴在她颈侧的湿发，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耳边那颗小红痣，\"这次怎么着了道？\"
苏培盛在门外低声提醒：“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
“滚出去！”雍正头也不回地厉喝，声音里压抑的怒意让苏培盛瞬间噤声，慌忙退下。
屋内再次归于寂静。雍正握起林芸的手，掌心传来微弱的温度。他紧紧攥住，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黑暗中拉回来。
“是谁伤了你？”他的声音低沉如冰，眼中杀意凛然，“朕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林芸依旧安静地躺着，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雍正凝视着她，心中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老九……”他冷笑一声，眸中寒光凛冽，“朕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够赔！”
苏培盛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禀报：“皇上，上阳县令赵德庸求见，说是抓到了陈煜的同党。”
雍正头也不抬：“让他滚。”
苏培盛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可那人招供，说陈煜背后是八爷……”
雍正猛地抬眼，目光如刀：“带进来。”
片刻后，赵德庸押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跪在院中。雍正帝负手而立，声音冷得刺骨：“说。”
男子哆嗦着开口：“八爷……八爷命陈煜打压林姑娘，被林姑娘抓到了把柄，九爷得知后，又派了死士灭口……”
雍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肃杀：“传朕口谕，老八，老九禁足府中，无诏不得出。上阳县所有涉案者，一律凌迟处死！”
赵德庸吓得瘫软在地，连连叩首：“臣遵旨！臣遵旨！”
雍正转身回到屋内，看着依旧昏迷的林芸，心中痛楚与恨意交织。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朕不会放过任何人……你也要答应朕，一定要醒来。”
窗外，朝阳初升，金光洒落在林芸的脸上，为她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雍正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朕等你。”他低语，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
窗外的日头渐高，雍正忽然察觉掌心微痒——林芸的小指正极轻地勾了勾他的拇指。
“四…爷…？”她气若游丝，却固执地睁开一线眼眸，瞳孔涣散着对不准焦距，“您…穿夜行衣真好看。”
雍正愣住，继而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肩胛骨剧烈颤抖。“混账东西…”他哑声骂着，“朕就该让你自生自灭。”
林芸虚弱地弯了弯嘴角，又陷入昏睡。这次她的呼吸平稳许多，仿佛终于找到归处的舟。
雍正起身，眸中柔潮尽褪，化作万丈冰渊。
他推开门，对跪了满院的人森然道：“传朕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