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大会的玉阶广场上，晨露还凝在八卦形的地砖纹路里，就被骤然响起的礼乐声惊得震颤。蒋家娉握着青玉镜的手指微微收紧，镜面映出身后缓步走来的沈砚秋——他今天穿了件月白道袍，本该束发的玉冠换成了素银簪，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润气。
“家娉。”他在丹陛前站定，声音透过扩音符传遍全场，惊得各派修士手里的茶盏都晃了晃。张三明正在调试河图安检符的数据流，闻言抬头时，正撞见沈砚秋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支青玉簪，簪头雕的青木图腾竟与蒋家娉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三年前在茅山竹海，你说最爱雨后青竹的纹路。”沈砚秋的声音裹着一丝刻意调制的气数波动，让听着的人都莫名心头发软，“那时我就想，该把这抹青色刻进能陪你一生的物件里。”他突然单膝跪地，锦盒举过头顶，“今日当着三派同道的面，求你允我以道侣之礼，共修《黄庭》，同证长生。”
蒋家娉的青玉镜突然发烫，镜中映出的沈砚秋身后，正悄然浮现出“天三生木”的气数图腾。她指尖划过镜背的纹路，内视中肝神龙烟神君已按剑而立，青袍下摆无风自动——这不是沈砚秋惯有的气数特征，倒像是……有人在远程操控这具躯体的神格频率。
“沈师兄怕是忘了。”她缓缓后退半步，避开那支青玉簪，“去年重阳法会，你说过修道者当断情绝爱，方能神我合一。”话音未落，广场东侧突然传来骚动，几名云台观弟子正拦住个形迹可疑的黄袍道士，那道士怀里掉出的金属管，正汩汩冒着青绿色的雾气。
张三明的洛书罗盘骤然指向沈砚秋，指针转动的轨迹竟与自己的气数频率完全重合。“不好！”他猛地扯开道袍前襟，露出贴身佩戴的河图玉版，玉版上的星轨突然扭曲，“他用了‘六甲易形符’，还模仿了我的命盘格局！”
话音刚落，沈砚秋的脸就在众人惊呼声中开始变化。月白道袍下渗出青绿色的汁液，素银簪化作缠绕的藤蔓，那张温润的面孔层层剥落，露出的竟是张与张三明分毫不差的脸——连眼角那颗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家娉，别信他。”假张三明伸手去握她的手腕，指尖泛着与张三明相同的金行光泽，“沈砚秋早被太一元会策反，这青玉簪里藏着基因追踪器。”他指缝间漏出的符箓碎屑，正是张三明常用的“天一生水”符纸，连朱砂配比都分毫不差。
蒋家娉的青玉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镜中同时映出两个张三明的虚影，左侧那个的肝部位置，正有团金色代码在缓慢侵蚀龙烟神君的青袍——那是沈砚秋特有的基因伪装标记。她突然想起昨夜苏九黎的叮嘱：“青帝血脉能感应同源气数，就像两滴水终究能认出彼此。”
“你的洛书算不出我的心。”蒋家娉抬手时，青帝剑已在掌心凝聚成形，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道青光，“真正的三明，绝不会在我生辰这天，用‘天三生木’的气数害我。”剑光落下的瞬间，假张三明的肩头炸开青绿色的烟雾，露出底下纹着太一元会图腾的皮肉，那图腾正是由无数“三”字组成的青木纹路。
广场下的基因藤突然疯长，伪装成各派代表的进化者同时撕下道袍，露出缠绕着藤蔓的躯体。张三明的河图玉版在空中急转，将星轨化作无数道金色光链：“洛书锁魂阵，起！”光链落地的刹那，地面浮现出九宫格的纹路，将进化者困在各自的格子里，那些试图跨格逃窜的，刚触到光链就化作青绿色的粉末。
假张三明见势不妙，突然朝祭坛的方向疾冲。那里供奉着三派合铸的“黄庭道枢鼎”，鼎中燃烧的香火气，正是维持大会气数平衡的核心。蒋家娉的青帝剑化作一道青光追上去，剑尖刺穿他后背的刹那，听见了金属碎裂的脆响——原来他体内藏着个核桃大小的气数增幅器，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广场上的木行气数。
“你以为这就能拦住太一元会？”假张三明的身体开始崩解，碎块落地时都化作了基因藤，“陆先生早就算出……”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蒋家娉反手抽出了他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的“沈”字，正被青绿色的汁液腐蚀成“木”字。
祭坛方向传来轰然巨响。张三明转头时，看见十数根基因藤正顺着鼎足往上爬，那些藤蔓的顶端，竟长着与蒋家娉极为相似的脸。他突然想起沈砚秋提交的那份分析报告，末尾用极小的字写着：“青帝血脉的共鸣频率，与黄庭道枢鼎的香火气数完全吻合。”
蒋家娉的后颈突然泛起灼热感。她摸向胎记的位置，指尖沾到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青绿色汁液——那些长着她面孔的藤蔓，正对着她的方向轻轻摇曳，像是在呼唤失散的同伴。青玉镜从掌心滑落的瞬间，她看见镜中自己的肝部，龙烟神君的青袍已被金色代码蛀出了无数小孔。
“家娉！”张三明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喊杀声，他的河图玉版正挡在鼎前，星轨组成的光罩正被基因藤一点点啃噬，“用‘神我归一’诀！”
蒋家娉握住青帝剑的手突然稳定下来。内视中，她第一次主动伸出手，与龙烟神君交握——那些金色代码在两掌相触的瞬间，竟化作了青绿色的光点，融入神君的青袍纹路里。当她再次睁眼时，广场上所有的基因藤都停滞了生长，包括那些长着她面孔的藤蔓，顶端的花瓣正一片片凋零。
假张三明最后望了眼祭坛，身体彻底化作藤蔓消散前，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在昆仑等你……”
张三明扶住脱力的蒋家娉时，发现她掌心的青玉镜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字，像是用青绿色的血写就：“白帝金行，地四生金。”远处的基因藤还在燃烧，青烟升腾的形状，竟与昆仑山脉的轮廓隐隐重合。
广场西侧的角落里，苏九黎收起了手中的传讯符。符纸上“沈砚秋已撤离”的字迹正在消退，她望着祭坛方向并肩而立的两人，轻轻将半枚断裂的离火符埋进土里——那是昨夜蒋家娉偷偷塞给她的，背面用朱砂写着“谢君护道”。
礼乐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混着基因藤燃烧的噼啪声，倒像是某种诡异的序曲。张三明低头检查蒋家娉的后颈，胎记的颜色已淡了许多，只是边缘多了圈金色的纹路，像极了河图玉版上的星轨。
“这是……”
“是龙烟神君在帮我。”蒋家娉握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三年前在茅山初见时，她递来的那杯带着草木香的茶，“他说，有些账，该去昆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