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
一声脆响,并非来自巨兽,而是来自潭水。
以冰螭的身体为中心,一层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疯狂蔓延,几秒之内,整个深潭彻底化作一块巨大的寒冰。洞穴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岩壁上凝结出森然的冰挂。
这已不是水潭,而是冰狱。
“完了……”朱淋清的牙齿不住地打战,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彻底的绝望。这等伟力,已非人力所能抗衡。
张帆却没看她,也没有看那头巨兽。他转身,踉跄地走到洞穴角落,将昏迷不醒的王大奎靠墙放好,尽可能地避开正面战场。
“你……你还在干什么?”朱淋清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别让他被冻成碎块。”张帆的声音嘶哑,他直起身,体内的丹药之力如同沸腾的岩浆,与外部的极致严寒剧烈冲撞。一股灼热的白气从他周身毛孔蒸腾而出,在这冰窟中格外显眼。
他走到朱淋清身边,将她那把掉落在地的分水刺踢了过去。“拿上。”
朱淋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武器,又抬头看着他。“我们联手?一起送死?”
“我需要你骚扰它的侧翼和关节。”张帆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直接下达指令,“你速度快,不要硬拼,让它分神。”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陪你这个疯子一起死?”朱淋-清的嘴唇发白,但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分水刺的握柄。
张帆转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因为狼群还在外面。你以为你逃得掉?”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或者,你可以试着从它身上爬过去。”
朱淋清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头冰螭已经将整个身躯从冰面上撑起,它比想象中更加庞大,鳞甲在昏暗中反射着幽蓝的冷光,像是一座移动的冰山。
“你……”朱淋清被噎得说不出话。她当然不敢。
“我主攻,你策应。”张帆不再给她选择的余地,“活下来,或者死。选一个。”
“我……我凭什么信你?”
“你没得选。”
吼——!
冰螭彻底失去了耐心,它张开巨口,一股夹杂着冰晶的寒流喷涌而出!那不是水汽,而是纯粹的、能冻结一切的死亡气息。
“闪开!”张帆暴喝一声。
他体内的阴阳破冰丹仿佛受到了刺激,药力轰然爆发。一股狂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剧痛与力量同时炸裂。他的速度、力量、甚至对严寒的抵抗力,在这一刻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侧前方猛地踏出一步,分水刺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硬生生将那股寒流的边缘劈开。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却又被体内另一股灼热的力量强行中和。
冰与火,在他的经脉中奏响了死亡的交响曲。
朱淋清被他这不要命的举动惊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另一侧翻滚躲避。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她尖叫道,心脏狂跳不止。
冰螭一击未中,铜铃般的巨眼锁定了这个敢于挑衅的渺小人类。它四足发力,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相称的迅捷冲了过来,一只覆盖着冰甲的利爪当头拍下!
风压,光是带起的风压就让朱淋清呼吸困难。
张帆双腿微屈,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不退反进,迎着那只巨爪冲了上去。他手中的分水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
铛——!
金属与兵甲碰撞,发出的不是金铁交鸣,而是一种沉闷如撞钟的巨响。火星四溅。
张帆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拍飞,狠狠撞在后方的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噗……”他吐出一口混杂着冰渣的鲜血,但眼神却愈发明亮。
能行!
这股力量,能扛住!
“你还在等什么!”张帆对着发愣的朱淋清咆哮,“它的关节!”
朱淋清一个激灵,看着那头因为一击未果而略显迟滞的冰螭,又看了看挣扎着爬起来的张帆。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取代了它。
“你欠我的!”她尖啸一声,身影暴起。
她没有选择正面,而是如同一道青色的影子,绕到了冰螭的侧后方。她的身法灵动,分水刺在她手中化作最刁钻的毒牙,专挑冰螭那粗大腿部的关节缝隙下手。
嗤啦!
分水刺成功刺入,却只没入寸许,便被坚韧的肌肉和筋腱卡住。
冰螭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巨大的头颅猛地甩了过来。
朱淋清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抽身后退。她很清楚,自己的攻击无法造成致命伤,但疼痛,足以激怒这头畜生。
果然,冰螭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过去。
就在此刻,张帆再度杀到。他像一个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战争机器,每一次攻击都直来直去,用最野蛮的方式与冰螭的利爪和寒息对抗。
激战惨烈,洞穴中回荡着巨兽的咆哮和金属的碰撞声。冰屑与血肉齐飞,张帆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朱淋清也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行!”朱淋清一边躲避着冰螭扫来的尾巴,一边冲着张帆大喊,“我们两个都会被耗死在这里!”
“闭嘴!继续!”张帆的回答简单粗暴。
他的状态很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丹药的力量在赋予他超凡力量的同时,也在疯狂地破坏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两股力量来回拉扯,撕裂。
他没有时间了。
必须一次定胜负。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冰面中心,那座孤岛上的赤红。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冰螭似乎也厌倦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它猛地人立而起,一条粗壮如铁鞭的尾巴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横扫向张帆!
这一击,避无可避!
朱淋清的瞳孔猛地收缩:“小心!”
然而,张帆没有躲。
他不仅没有躲,反而双脚在冰面上一蹬,朝着那记尾扫主动迎了上去。
“疯了!你彻底疯了!”朱淋清无法理解。这不是拼命,这是自杀!
“就是现在!”张帆的吼声在洞穴中炸响,“它的眼睛!用你的刺!扔过去!”
朱淋清脑中一片空白。
扔?她的分水刺是近战武器,不是投掷物!而且距离那么远……
但她没有时间思考。看着张帆那决绝的、扑向死亡的身影,一种莫名的冲动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砰——!
冰冷的巨尾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张帆的胸口。
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张帆整个人像一个破麻袋般被抽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但他飞行的方向,正是潭心的那座孤岛!
他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一次前进的机会!
冰螭一击得手,暴怒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它看着半空中无力借势的张帆,巨大的头颅猛地扬起,喉咙深处,致命的寒息再次凝聚,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
它要将这个烦人的虫子,彻底冻成一座永恒的冰雕!
千钧一发!
“啊——!”
朱淋清发出一声竭尽全力的尖叫,她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了右臂,用尽平生所学的一切技巧,将手中的分水刺猛地掷了出去!
那柄分水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射向冰螭因愤怒而睁大的左眼。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恶心声响。
嗷——!
冰螭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痛嚎,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它凝聚到一半的寒息瞬间溃散,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疯狂地扭动、翻滚,在坚硬的冰面上砸出一道道裂纹。
就是现在!
张帆忍着身体散架般的剧痛,在落地的瞬间强行扭转身体,双脚在孤岛边缘的岩石上一蹬,整个人扑向了那株近在咫尺的植物。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颗赤红色的果实。
入手,并非想象中的炙热,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触感。下一秒,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如海的生命气息,顺着他的掌心,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