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一辆充满未来感的双层巴士悄然停靠在街角,车身变换着柔和的色彩,最终定格成一座通透的玻璃建筑。
门口的招牌上,用温润的字体写着:“旧物疗愈——沉浸式解压体验馆”。
店内设计极简,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有中央一个不断流转着七彩光芒的玻璃柱,和几件看似随意的老物件。
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他叫李浩,是一名设计师。他穿着时髦,头发却乱糟糟的,黑眼圈深重,周身散发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焦虑。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几十个不同风格的咖啡杯设计方案,他已经盯着这个界面两个小时了,连午饭都没吃。
最终,他被店内那股奇异的宁静吸引,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一个穿着休闲白衬衫的男人从吧台后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眼神却像能看透人心。
“随便看看。”张帆擦拭着一个旧相机,语气温和。
李浩局促地点点头,目光在店内扫视,最后落在一个陈列架上。架子上摆着一排颜色各异的陶瓷杯。
“喜欢哪个?”张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浩的身体瞬间僵硬,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脆弱的神经。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干涩,“这个蓝色的很沉静,但红色的又很有活力。如果我选了蓝色,会不会显得太保守?选了红色,会不会太张扬?”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如果客户不喜欢怎么办?如果它不是最完美的选择怎么办?错过了更好的设计,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张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时,一个身材健硕、穿着工装背心的男人从里屋走出来,他看起来像个馆内的艺术家或者修理工。
烈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向吧台,路过李浩身边时,像是没站稳,手肘“不小心”撞了一下李浩握着的平板电脑。
“哎哟,不好意思啊兄弟。”烈风挠了挠头,毫无诚意地道歉。
“我的稿子!”李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低头看去,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那几十个排列整齐的设计方案,此刻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数字颜料。线条、色块、模型,所有元素都在疯狂地、毫无逻辑地跳动、组合、分解。
“你……你干了什么!”李浩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像这屏幕一样,快要炸开了。
就在他快要崩溃时,一个穿着店员服的娇小女孩,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过来。
“先生,喝口水吧。”零把水杯递到他面前。
李浩下意识地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度,也触碰到了女孩眼中那股纯粹的关切。
他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奇异地松动了一丝。
他再次看向屏幕,那片混沌的色彩风暴,似乎不再那么可怕。
恐慌,正悄然转化为一种……被动的、荒诞的好奇。
“这……这个线条和那个色块的组合……”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好丑……但是……怎么感觉有点意思?”
混乱之中,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完全不合逻辑的组合,像一颗流星,划过他几近死机的脑海。
一个穿着得体职业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看起来是这家店的经理。
“阿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走路小心点。”朱淋清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转向李浩,微微欠身。
“先生,非常抱歉。请把平板给我,我帮您尝试恢复数据。”
李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把平板递了过去。
朱淋清接过平板,她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左手,轻轻拂过屏幕。
常人无法察觉的数据流,在她眼中清晰可见。她没有选择“撤销”或者“还原”,而是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开始重新布局。
她捕捉到李浩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灵感火花,将其定义为新的“逻辑起点”。
然后,她将屏幕上那些混沌的、无序的信息碎片,进行筛选、解构、重组。
无数冗余的、相似的、价值不高的信息被剔除。
那些被烈风的混沌之力意外碰撞出的“闪光点”,则被保留、放大,并与李浩原始设计中的核心元素,进行“有限但富有层次”的嵌套组合。
几秒钟后,屏幕上的风暴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几十个选项,而是四个全新的、风格迥异、却都极具创意和美感的设计方案。
每一个方案,都带着李浩熟悉的笔触,却又闪耀着他从未敢于尝试的灵光。
李浩呆呆地看着屏幕,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呼吸停滞了。
几秒后,他抬起手指,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点中了其中一个方案。
“就这个。”
他说出这两个字时,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一种挣脱了无形枷锁后,极致的轻松与释放。
他感觉自己找回的,不只是做出选择的能力,更是驾驭信息、定义自我的……尊严。
李浩对着张帆等人深深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了体验馆,背影里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体验馆的玻璃外墙上,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翠绿色微光,如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像一句无声的赞许,随后融入了大地。
张帆掌心中,那本伪装成普通书籍的“概念药典”,书页无风自动,翻过了一页。
……
南城,另一条街区的高楼顶端。
几个穿着便衣的男人,正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旧物疗愈”体验馆的方向。
“报告指挥官,目标团队已确认,伪装身份为体验馆工作人员,行为……非常低调。”
“观测到微弱概念波动,但远低于警戒阈值。第一个接触者已经离开,情绪扫描显示,‘信息焦虑’指数下降92%,‘创造性思维’指数提升180%。”
“没有观察到任何攻击性行为。他们……好像真的在治病。”
耳机里传来鹰眼沉稳的声音:“继续观察,保持安全距离。”
一个年轻的特工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同伴说:“我绕到后面去,试试看能不能近距离采集一些环境数据。”
他迅速下楼,向着体验馆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只要绕过前面那个路口,再穿过一条小巷,就能抵达体验馆的后门。
他拐过路口,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十字街头。
“奇怪,我记错路了?”他疑惑地挠挠头,拿出地图确认了一下,再次转身。
这次,他走进小巷,巷子尽头却是一堵冰冷的墙壁。
他来来回回试了五六次,每次都像鬼打墙一样,被无形的力量引导到其他地方,最近的距离,也离体验馆隔着两条街。
“指挥官……我……”他喘着气,靠在墙上,声音里充满了挫败和不解,“我过不去。这里的空间感觉……在骗我。”
体验馆内,那个被称为“刀哥”的保安,正靠在门口,擦拭着一把从不开刃的道具短刀。
千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街上的人流,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暗流,都引向了别处。
……
夜幕降临,体验馆打烊了。
烈风伸着懒腰,抱怨道:“就治了这么一个?比打架还累。”
张帆笑了笑,没说话。
突然,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给一个旧布娃娃画眼睛的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痛呼。
她的小手捂住了胸口,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零?”张帆立刻走到她身边。
“我听到了……”零抬起头,翠绿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安和困惑。
“城西,有个地方……好吵。”
“好多好多人的心声,全都混在一起了。他们在哭,在笑,在痛苦,在开心……但是,那些情绪不是他们自己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颤抖。
“就像……好多人,在用同一颗心脏感受世界。那颗心……快要累死了。”
张帆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摊开手掌,“概念药典”浮现而出。
书页自动翻开,一个新的光点,正在南城地图的西侧剧烈闪烁。
光点的位置,是南城最大、最权威的一家心理咨询中心。
一行新的关键词,在光点旁缓缓浮现。
【过度共情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