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沉下时,叶凡仍盘坐在草席上。内天地里的溪流突然涨了三分,液态灵气翻涌成雾,沾在他额角的冷汗上,凉得人心头发颤。
“前世陨落时,内天地不过指尖大小。”他闭着的眼睫轻颤,神识如游鱼般探入方寸空间——东边的小山已长出青黑岩纹,像极了前世在昆仑绝顶见过的玄铁母矿;西边的溪流里竟浮起片半透明的鳞甲,泛着幽蓝微光,“是大尊残魂里的怨力?”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九霄环佩,玉佩突然发烫。前世那道苍老笑声又在识海炸响:“臭小子,当年我在七座阵眼里埋的可不止钥匙!你内天地每扩张一寸,阵眼就多一分共鸣——等你破虚境开了山川,大尊的光茧怕要自己裂开!”
叶凡喉结滚动。他能清晰感知到,内天地与寒水城方向那团黑茧之间,有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在拉扯。当他运转“天人合一”天赋时,内天地里的小山开始渗出法则纹路,溪流中的灵气竟凝成了米粒大小的丹丸,“这是......自动炼丹?”
丹丸刚成型,他的丹田便传来灼痛。锻体境巅峰的气血如火山喷发,在十二正经里横冲直撞——这是要突破凝气境的征兆!
“稳住!”叶凡咬破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神识死死锁住内天地。山川的嗡鸣与玉佩的星图共振,丹丸“啪”地碎裂,化作精纯灵气灌顶而下。他的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皮肤下浮现出淡金色纹路——竟是直接跨过引气、聚气两重,直入凝液境!
“呼......”叶凡睁开眼时,眼底星芒大盛。九霄环佩的表面浮起七道暗纹,对应着羊皮卷上的七座阵眼位置。他伸手触碰,玉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声,惊得帐外巡夜的守卫刀都差点落地。
“叶公子?”帐帘被掀起一角,苏倾雪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可要添些热粥?”女子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鬓边金步摇随动作轻晃,却掩不住眼底的关切。她今日换下了万花楼的艳色裙裾,穿了身月白劲装,腰间别着淬毒的银弦——那是“寒梅阁”阁主之女的标配。
叶凡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苏倾雪鬓发微乱。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发梢,指腹触到她耳后那道极浅的疤痕——那是她幼年被追杀时留下的,“三日后决战,你留在后方。”
“叶郎当我是纸糊的?”苏倾雪眼尾微挑,银弦在指尖转出半弧,“当年寒梅阁灭门夜,我抱着母亲尸体在雪地躲了三日,也没掉一滴泪。”她突然握住叶凡的手,将一枚翡翠耳坠塞进他掌心,“这是用南海鲛人泪炼的,能挡一次破虚境的攻击。”
帐外传来清越剑鸣。林昭月的身影如鹤立松枝般出现在月光里,腰间“太初”剑鞘上的云纹泛着冷光。她瞥了眼苏倾雪与叶凡交握的手,耳尖微微发红,却还是冷声开口:“苍梧剑宗的三百弟子已在演武场候着。你若再磨叽,我替你去砍了大尊脑袋。”
“昭月姐又嘴硬。”楚红妆的声音从林昭月身后冒出来,她踮脚扒着剑修的肩膀,发间金铃叮咚作响,“我让万蛊窟的毒人在寒水城外围布了千虫阵,大尊残魂要是敢跑,定教他被蛊虫啃成白骨。”她歪头看向叶凡,腕间银镯里爬出只指甲盖大的赤蝶,“这是我新养的‘同心蛊’,你若受伤,我能立刻感应到。”
叶凡望着三张各有风情的脸,喉间突然发紧。前世他孤家寡人一个,如今却有这么多人愿与他共赴死局。他正要说话,远处传来铜锣轰鸣——是秦挽霜的信号。
“长公主催了。”苏倾雪替他整了整衣襟,指尖在他心口轻按,“去吧,我们都信你。”
演武场的篝火将夜空染成橙红。秦挽霜站在高台上,玄色劲装外罩着大楚龙纹披风,腰间横刀反射着冷光。她见叶凡走来,抬手将一卷地图抛过去:“寒水城三面环水,只有北边山路可进。我分了三路——苍梧剑宗守东,寒梅阁伏西,万蛊窟断后。”她指尖点在地图中央,“你带我亲卫营直插阵眼,我率禁卫军在后方策应。”
“好。”叶凡展开地图,发现每处要害都标着朱砂小字,连伏兵的位置都精确到了步,“这计划......”
“我在皇宫看了十年兵书,总不能白费。”秦挽霜突然放软了语气,“你若出事......”她顿了顿,抓起腰间酒囊灌了口,“大楚的江山,我一个人守着也没劲。”
众人哄笑间,林昭月的“太初”剑突然出鞘三寸,剑鸣如泣如诉。她脸色骤变:“东南方有破虚境强者!”话音未落,演武场的篝火同时熄灭。黑暗中传来苍老的咳嗽声:“小友莫慌,是老朽。”
李老头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攥着卷泛黄的羊皮卷。他的灰布衫洗得发白,可每道褶皱里都凝着若有若无的法则波动——这哪是普通的隐居老人?分明是位合道境的大能!
“长生果生于九霄环佩认主之地,食之可窥长生门径。”李老头展开羊皮卷,上面的朱笔字在月光下泛着金芒,“当年大尊为夺此果,屠了整座长生岛。而你腰间的玉佩......”他浑浊的老眼突然亮如星子,“是长生岛主的命器。”
叶凡只觉喉头一甜。前世他陨落时,最后看到的就是那枚被大尊捏碎的玉佩——原来自己与长生岛早有因果!
“三日后卯时,寒水城阵眼的怨气最弱。”李老头将羊皮卷塞进叶凡手里,“记住,内天地既是钥匙,也是杀招。”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那四个丫头,哪个都别弄丢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叶凡的脸。他望着演武场里忙碌的众人——苏倾雪在教寒梅阁弟子淬毒,林昭月在替苍梧剑修调整剑穗(说是能聚剑气),楚红妆蹲在地上逗蛊虫,秦挽霜则站在高处,用千里镜观察寒水城方向。
“一定要赢。”叶凡握紧羊皮卷,九霄环佩在掌心发烫。他抬头望向寒水城方向,那里的阴云比昨日更浓了,像团随时会落下的墨。
夜色渐深时,叶凡独自站在最前线。脚下的草叶沾着露水,打湿了他的鞋尖。他望着远方翻涌的阴云,听着身后盟友们的鼾声、剑鸣、蛊虫轻响,突然笑了。
“前世我孤家寡人,这一世......”他摸了摸腰间的九霄环佩,玉佩里的星图正与内天地的山川共鸣,“大尊,你准备好见长生岛主了吗?”
阴云里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是回应,又像是恐惧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