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骨冠头目脸色大变。
转身想逃,却被秦煜用枪缨缠住脚踝,狠狠掼在甲板上。
周围水贼见状,顿时作鸟兽散。
张威当即怒目圆睁。
手中佩刀猛地劈向船舷木栏,厉声喝道:“一个都别放过!各船调转船头追击,若让贼首漏网一人,提头来见!”
号令一下,主船两侧的艨艟快船立刻破浪而出,二十余艘兵船如离弦之箭追向河道转弯处。
秦煜立于船头,玄铁枪斜指水面,冷眼看着乌篷船在前方慌不择路地逃窜。
雷豹率领的刀盾手已跃上首艘快船,船桨击水之声密集如鼓,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
“放箭!”
张威站在船楼之上,令旗猛地挥下。
两侧兵船的弓弩手同时张弓,数百支火箭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钉入乌篷船的船板。
火光瞬间在河面上蔓延,水贼们的惊呼声、惨叫声络绎不绝。
一艘乌篷船被火箭引燃帆布,船头的水贼尖叫着跳入河中,却被早已等候在下游的水兵用挠钩拖起。
秦煜注意到,右前方一艘乌篷船突然转向芦苇荡。
船尾激起的水花异常急促。
“追那艘!”
他扬手掷出腰间短刃,刃锋划破夜色,精准钉入那船的舵轮。
乌篷船猛地一滞,雷豹趁机率领亲兵跳帮登船,刀光在甲板上闪成一片雪浪。
片刻后,惨叫声戛然而止,雷豹拎着颗水贼头颅跃回快船,血水顺着刀刃滴在秦煜脚边。
当最后一艘乌篷船在火光中沉没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河面上漂浮着水贼的尸体和破碎的船板,幸存的十余名水贼被铁链串成一串,跪在主船甲板上瑟瑟发抖。
张威擦着刀上的血污,走到秦煜面前抱拳:“回禀秦帅,水贼已悉数歼灭,共计斩获首级八十三颗,生擒十七人。”
秦煜看着跪在地上的水贼,抓起一人的头发,迫使对方抬头。
那人脸上还残留着恐惧。
“说,你们在江南蛰伏多久了?”秦煜的声音不高,却让那水贼牙齿打颤。
“饶命、饶命啊将军!”水贼涕泪横流,“小的们是半年前从北境南下的,奉、奉主人之命在漕运码头埋伏……”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倒在甲板上。
秦煜瞳孔骤缩,踢开尸体时发现其舌下藏着毒囊。
噗噗噗……
又是几声闷响,其他的水贼也同样倒地毙命。
只剩下一个受伤的头目还倒在地上。
“绑起来!”
秦煜喘着气下令,枪尖抵在头目咽喉。
雷豹上前用铁链捆住对方,却发现他嘴角已溢出黑血。
此人竟服了毒。
“说,谁派你们来的?”
秦煜捏住他的下颌。
却见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笑意:“想知道?做梦……”
话音未落,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秦帅,这……”
张威捡起头目掉落的鱼骨冠。
秦煜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此人身上,却是一无所获。
“把这些尸体都扔进河里,看来咱们这趟江南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了。”
……
船舷外,河水潺潺流淌。
“张将军,”秦煜转身,声音冰冷,“加快船速,天亮前必须赶到应天府。另外,派快马通知当地官府,就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茫茫夜色,“就说秦某要借他们的狗头,祭旗平叛。”
张威打了个寒颤。
却见秦煜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这位北境战神并非只会沙场征战。
这江南的浑水,他怕是要搅个天翻地覆了。
……
几日后,船队终于抵达应天府。
秦煜站在船头,望着城墙上斑驳的青苔,城门下乌压压跪着一片百姓,褴褛的衣衫下露出浮肿的脚踝。
“秦帅,应天府尹郑伯英率官员迎候!”
张威的声音打断了秦煜的思绪。
石阶上,一群穿着绯袍的官员簇拥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来,那人三步一拜:“下官郑伯英,恭迎北境战神!”
看到此人,秦煜眉头微微皱起。
在郑伯英的带领下,一行人被引荐到了府衙落脚。
宴会厅里,沉香袅袅。
桌上摆满了熊掌猩唇。
郑伯英亲自执壶,狡黠的眼神在秦煜身上打转:“秦帅鞍马劳顿,特备薄宴接风。这清蒸鲥鱼,可是从长江急运而来,鲜得很!”
秦煜盯着碗里的鱼唇,想起岸边啃树皮的灾民,突然将筷子拍在桌上。
砰然一声,惊得郑伯英失魂落魄。
“郑大人可知,城外流民啃食观音土,腹胀而死者日增百人?”
秦煜的声音冰冷,如风霜一般凌厉,“你这一餐,够多少灾民活过旬月?”
“大人赎罪!下官、下官只是按例……”
郑伯英的肥肉抖如筛糠,噗通跪地求饶。
“按例?”
秦煜抓起酒杯,狠狠砸向梁柱,“国难当头,尔等还守着那些腌臜规矩!”
“饶命,大人饶命啊……”
郑伯英抖似筛糠。
此刻的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剩下求饶。
本以为盛情款待战神,能换来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却不曾想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煜懒得搭理这货,转头吩咐张威:“将这些珍馐分给灾民,我们就着糙米咸菜用饭。”
宴会厅里鸦雀无声,官员们望着秦煜腰间寒光凛冽的玄铁枪,连大气都不敢出。
“是!”
张威领命。
……
消息很快传开。
城外的灾民们听闻有粮食分发,纷纷拖着虚弱的身子赶来。
当马车缓缓驶入灾民聚集的破庙,掀开遮盖的粗麻布,露出满车的精致菜肴时。
人群先是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颤抖着双手。
捧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浑浊的泪水滴落在碗中:“老天爷开眼啊……老身已经半月没尝过荤腥,更别说这么好的汤了……”
她膝下一前一后跪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童。
大的那个攥着一块油亮的红烧肉,却只是用鼻尖贪婪地嗅着香气,迟迟舍不得下口。
“秦将军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
呼啦啦一片,数百灾民齐刷刷地跪在泥地里。
秦煜看着眼前衣衫褴褛却满怀感激的百姓,眼眶微微发热。
他伸手将一位摔倒的老汉扶起:“都起来,这是你们应得的。等平了叛乱,开了粮仓,定让大家顿顿有饱饭吃!”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欢呼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在阴沉的天空下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