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我拿糖换你手里的瓜子可以不？”季狸笑嘻嘻地套着近乎。
“害，都给你了，糖你自己留着吃。”妇人把手里的瓜子都倒在季狸手上，拍了拍手。
“姨姨，那个人怎么了啊？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季狸指向那个中年男人，故作关心道。
那妇人扭头朝那个方向瞅了一眼，随即又快速别过头来，弯下腰和季狸咬耳朵。
“就是刚刚狗剩说的，一家子都是傻子那家男人——卫大海。”妇人面露同情之色。
还不等季狸主动询问，妇人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明前因后果。
“卫大海啊，自打我嫁到这个村子里来，他就有一个疯婆娘，听说是当年他爹给订的娃娃亲。”
旁边另一个大娘也支起一只耳朵听着，顺嘴搭话道：“大海可是个老实人啊，婆娘都疯了还要娶回来照顾，就是命不好，生下来的儿子也随了他娘了，痴痴傻傻的，整天只知道傻笑。”
“害，好在大海还有手艺啊，支糖摊子卖钱也能挣个辛苦钱。”
妇人用胳膊肘戳了戳季狸，“哎，你以后要是买糖吃可以买卫大海家的，他做的糖可香了，款式也多，总是走街串巷，没准儿你们镇子上的能看见呢。”
季狸点点头，又跑回花黔身边汇报情况了，顺便给他怀里也塞了一把瓜子。
等花黔在回头去看的时候，卫大海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不了人群里异样的眼光。
宋昭和季景煜跟着朱老太太来到了她家，小院子不算大，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在了院子的角落，院子中间还有被扔在地上的嘎啦哈和小树枝。
唯独惹人注意的是，一双小孩穿的草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门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季景煜蹲下身来，用手比划了一下鞋子的大小，“这是你家孩子的草鞋？怎么在院门口？”
朱老太太又开始抹眼泪，“我买菜回来就看见门口有我孙子的鞋子，大门也开着，我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喊也喊了，找也找了，就是没有音信啊。”
宋昭则是进院子溜达了一圈，“你出去买菜，院门是从外锁的还是从内锁的？”
“我……我让孩子把门插上，等我回来再开门……”朱老太太也意识到是自己看管不严导致的，一下子就哑了声。
宋昭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骨头玩具的位置，还有泥土地面上孩童用树枝画的画。
“孩子是自己开门跑出去的，你最好想一想谁来敲门你家孩子会主动开门。”宋昭家里也是有孩子的，家里院子里玩具乱丢，不过在玩耍完后会被妻子收拾起来。
这些小玩具放在这院子大门和里屋的必经之路上，说不碍事肯定是假的，这应当是小孩趁着家里大人外出才在院子里玩耍，很是放松自然。
再看泥土上的图画，画了一半就把树枝丢在一边了，泥土上除了老太太的脚印还有旁边的拐杖印子，就只有小孩一个人的草鞋印，没有其他人的足迹。
朱老太太仔细回忆了半天，“这……桐桐除了和别的孩子玩，也没人会喊他出去了啊，但是我今天挨家挨户问了，没人来叫他出去玩啊，而且我家桐桐精明地很，陌生人来敲门根本不会开的。”
季景煜和宋昭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与小孩相识的人，悄无声息地把孩子哄骗出去，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只怕这孩子的生还率很是渺茫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花黔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原因，手指灵活地解下季狸腰间的荷包，把里面为数不多的糖块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
“去，再买点回来，要酥糖，饴糖太甜了，不香。”花黔自然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又在小荷包里塞了几块碎银子进去丢给季狸。
“好嘞花哥！”季狸在探索完朱大娘的区域后，想去更远的地方探索，心性和孩子别无二致。
在把季狸支开后，花黔蹲下身来，仔细打量那双鞋子的周围。
“朱大娘，你可要仔细想想，有没有和人结怨？就算是你觉得无所谓的小事最好也和我们详细说说，如若不然，你的孙子怕是找到了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花黔又拿起草鞋在泥土地面上比对着什么。
“啊？！”朱大娘被花黔的话吓得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茫然。
自己与村里人向来相交甚好，不曾结下仇怨，遇到事情都是以和为贵，突然让她想有没有什么人，能恨自己到杀害自己孙子的地步，这……
季景煜他们别无他法，只能用最费时间的办法，挨家挨户的做调查，先从临近的亲戚查起。
一方面调查与朱老太太有摩擦的人，另一方面则是调查村子里着急用钱的人家。
率先排除情爱的因素，就只剩下为仇和为钱了。
季狸这边倒是轻松自在，一边往最东面走一边薅着狗尾巴草玩，不一会儿就给自己编了一个漂亮的草帽。
最东面只有一户人家，空气中还弥漫着臭味。
季狸用手帕捂着鼻子，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季狸敲了好一会儿，都要走了，打算离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远一些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只眼睛直直地和季狸的眼睛相对。
“啊！”季狸被吓得向后跌坐在地。
“呵～呵呵呵………”门内的那只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嘴里不断发出刺耳地笑声让季狸不寒而栗。
正当季狸爬起来要走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大门也随之打开。
“阿智，在笑什么呢？爹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人叫门的声音。”一个眼熟的中年男人憨厚地笑着，把自家儿子轻轻护在身后，在看到季狸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不是……和捕快爷一起来的孩子吗？怎么会来我这里？”随即卫大海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我家和朱老太的孙子失踪的案子可没有关系！我儿子从来不出家门半步！”
为了让季狸相信，卫大海直接把门大敞开来，让季狸看个清楚明白。
季狸的视线从上向下移去，那个被叫做阿智的孩子，和岁桓岁桉差不多大的年纪，哪怕现在抱着卫大海的腿，也还是在呵呵地笑，甚至还有口水流了下来。
脸颊也很红润，相比于其他几个季狸在村子里见过的孩子，阿智已经算得上微胖了。
就在季狸满脸不解，不知道卫大海让他看什么的时候，一声铁链的声音让季狸继续往下看去。
原来是阿智的脚腕上拴着的铁链，铁链的那一端链接在地上的地钉上。
地钉有两条铁链，另一条被栓住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门口的吵闹声一般，抱着一块破损的铜镜，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曲子，另一只手用一把断齿梳子在梳头。
“那是我妻子，也从不出门。”卫大海顺着季狸的视线看了过去，解释道。
季狸这才从震惊当中醒悟过来，连忙摆手，“叔叔，你误会了，我是听姨姨说你家的糖做的好吃，才来这里买的。”
卫大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敏感了，刚刚还中气十足的汉子一下子变得扭捏起来。
“对、对不起，我刚刚的语气有点冲，你要什么糖？我现在给你做，不收你钱。”卫大海麻利地在水盆里洗手，转身乖哄着儿子，让他乖乖和娘亲待在一起。
季狸看卫大海要出门，不解地询问，“不是做糖吗？怎么要出去了？”
卫大海笑着把门从外锁住，“我家最近在清理旱厕，不怎么方便做糖，所以我最近把糖摊子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季狸点点头，难怪闻着这里这么臭呢。
摊子果然在不远的地方，一个小推车，下面是放东西的柜子，上面也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熬糖用的小炉子。
“你要什么种类的糖，叔叔给你做。”卫大海熟练地点燃炉灶。
“要酥糖，芝麻多一些。”
季狸不敢回头去看那个小院子，他总觉得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好像还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卫大海在小炉子里先放入芝麻和花生碎一起翻炒，在盛出来备用，接着把麻糖块放进去熬煮。
“你不要怕我家孩子，阿智他挺乖的，以前和榆木疙瘩似的，成天窝在他娘怀里也不笑。”卫大海眼睛还盯着糖浆。
“额……会好起来的。”季狸干巴巴地安慰着。
卫大海翻搅糖浆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确实，会好起来的，现在都会笑了，也愿意透过门缝看外面了。”
季狸看着卫大海的表情，眼底都是对妻子儿子的疼爱，也难怪村子里的人虽然对他妻子儿子发怵，也愿意在生意上帮他。
卫大海把芝麻和花生碎一起倒入，充分搅拌后倒出来晾凉切块，递给季狸满满一大包。
尽管卫大海推脱不想要钱，季狸还是留下了超出酥糖本身价值的银子塞给对方。
在季狸抱着一袋子酥糖再次路过卫大海家里的时候，他听到小孩在用磕磕绊绊的声音说。
“呵呵呵……饿……爹爹饿………”
季狸不禁脚步加快，等走出了阿智视野的时候，季狸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卫大海高兴地抱起阿智，嘴里说着，“阿智会喊饿了，还会叫爹爹了，孩子他娘，你听到没有？阿智会喊爹爹了！”
季狸的角度有些偏，只能看到卫大海妻子的手，她还在用那把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