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房车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秦宇睁开眼，发现自己又一次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沈秋叼着烟，单手握着方向盘，窗外的景色已经从北方的平原变成了南方的丘陵。
“第几天了？”秦宇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很慢，苏婉宁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大的颠簸。
“第三天。”沈秋瞥了他一眼，“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不说话的，到南疆之前就得先给你办葬礼。”
秦宇没有接话，转头看向车后。
苏婉宁蜷缩在房车的床铺上，脸色苍白如纸，长发散在枕间像泼墨。她睡着时眉头仍然紧锁，显然并不安稳。
“昨晚又发作了？”
“嗯，三点多开始。”沈秋叹了口气，“疼得把枕头都咬破了，硬是没叫一声。”
秦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半截竹签。
自从离开京都，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服务区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秦宇站在便利店的冰柜前，突然不知道该拿什么。
以前和辛玥出任务时，她总是抢着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先生？您还好吗？”收银员关切地问。
秦宇这才发现自己攥着一盒草莓冰淇淋，塑料盒都被捏变形了。
他沉默地放下，随便拿了几瓶水和三明治。
回到车上时，苏婉宁已经醒了。
她靠坐在窗边，阳光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见秦宇回来，她微微勾起嘴角：“买了什么好吃的？”
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完全听不出昨夜才经历过怎样的痛苦。
“随便买了点。”秦宇递给她一瓶水和三明治，“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苏婉宁接过食物，指尖不经意间碰到秦宇的手背，冰凉得像玉，“南疆的风景应该很美，我以前...咳咳...从来没去过。”
她突然咳嗽起来，赶紧别过脸去。
“还有三天就到。”
秦宇移开视线，“沈秋联系了当地的苗医，我一定会治好你...”
“秦宇。”苏婉宁突然打断他，眼神清澈如水，“谢谢你带我来。”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秦宇喉头发紧。
他点点头，转身回到副驾驶座。
沈秋冲他挤眉弄眼，被他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车子继续向南行驶。
苏婉宁靠在窗边，轻声哼起一首欢快的歌。
秦宇记得，那是他们刚结婚时，她经常哼的曲子。
夜幕降临，房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山脚下。沈秋借口去捡柴火，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今晚的星星真亮。”苏婉宁坐在篝火旁，仰头望着夜空，“比京都的清楚多了。”
秦宇往火堆里添了根树枝：“嗯。”
“辛玥她...也喜欢看星星吗？”
火苗噼啪作响。秦宇的指尖微微颤抖：“不知道...我没问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辛玥。
苏婉宁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静静地陪着。
“她最后...痛苦吗？”
秦宇木然摇头：“她走得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苏婉宁突然红了眼眶。
她佩服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同情她的结局。
她不知道辛玥是怎么度过没有秦宇的每一个夜晚，身体上的折磨她深有体会，苏婉宁仅仅才一个月就快香消玉殒了，而辛玥却扛过了五年。
更何况还有心里的痛，那种爱而不得的痛。或许，那才是她能坚持下去的原因吧。换作是她，她根本坚持不了。
苏婉宁突然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至少和秦宇结婚了，在一起五年，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么一想，过往的爱恨情仇都在一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珍惜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她自己的身体她怎么可能不清楚，或许，她根本撑不过那么久了。
她轻轻抱住秦宇：“秦言...”
“嗯？”这个曾经的名字让他回过神来。
“其实...不需要那么急着去南疆，我...我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我们结婚五年，一次都没出来旅游过，这一次，我想你陪陪我。”
“不行！”他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苏婉宁没吱声。
“等治好你的病，我再陪你。”秦宇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远处，抱着一捆柴火的沈秋见状，悄悄退了回去。
夜深了，苏婉宁的血毒准时发作。
秦宇被压抑的啜泣声惊醒，循声来到床边。
月光下，苏婉宁蜷缩成一团，牙齿死死咬住被角，冷汗浸透了睡衣。
“婉宁...”秦宇握住她冰凉的手。
“没...事...”她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习惯了...你去...休息...”
秦宇不由分说地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苏婉宁终于忍不住，在他怀中颤抖起来。
“疼就喊出来。”秦宇低声道，“这里没人听得见。”
苏婉宁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在秦宇怀里沉沉睡去。
秦宇轻轻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转身时，他看到沈秋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沈秋递给他一杯：“她比看上去坚强多了。”
秦宇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水晶棺中沉睡的姑娘。
但现在，他怀里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秦宇望向窗外的星空，第一次觉得，活着的人，或许更值得他珍惜。
......
晨雾还未散尽，秦宇坐在头车副驾驶，手里攥着一张南疆地图。
后座上，苏婉宁裹着羊绒毯子，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前面就是青城山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听说山顶的日出很美。”
秦宇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给苍白的肌肤添了几分血色。
她看上去比前一天精神些，但眼底那抹灰暗却更深了。
“赶路要紧。”秦宇收回目光，“你的毒...”
“就停一晚，好不好？”
苏婉宁的手指轻轻搭在前座椅背上，指尖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就当...完成我一个心愿。”
沈秋从驾驶座瞥了秦宇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车队在山脚客栈停下时，夕阳正好染红了半边天。
苏婉宁坚持自己走，不要搀扶，但没几步就踉跄了一下。
秦宇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瘦得惊人，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皱眉，干脆将她打横抱起。
苏婉宁轻呼一声，随即安静地靠在他胸前。
这个怀抱太熟悉又太陌生——他们还是夫妻时，秦宇常常这样抱她上楼。
如今物是人非，他的心跳依旧沉稳有力，却不再为她加速。
客栈是典型的南方风格，木质结构，檐角挂着铜铃。
秦宇要了两间上房，安顿好苏婉宁后，独自站在走廊上抽烟。
“她情况不太好。”沈秋悄声走近，手里拿着刚煎好的药，“今早我发现她枕头上...有血。”
秦宇的烟头明灭了一下：“明天加快速度。”
“其实...”
沈秋欲言又止，“她可能撑不到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