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打开这份刚刚收到的稿件。
一打开,他便看到了封面。
其中的几个字顿时引起了怀特的注意。
“物竞天择……”
不知为何,这个词让怀特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怀特又看了看这篇论文的署名。
“蒙特祖玛,怎么听起来像是一个阿兹特人名字?”
在怀特的印象里,阿兹特人都是一群野蛮的原始人。
一个阿兹特克人,居然也敢向作为科学圣殿的《伦都科学报》投稿?
怀特顿时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过出于职业道德,怀特并没有直接把这篇论文丢进垃圾桶,而是选择继续阅读。
然而,刚刚阅读开篇,怀特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篇论文,居然在一开始,就彻底反驳进化论中的“用进废退”理论。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居然敢大言不惭的反驳用进废退理论。”
强忍着把这篇论文给撕了的冲动,怀特继续阅读下去。
这篇论文,并不是简单的反驳用进废退理论,而是用另一个理论取代“用进废退”。
那就是“物竞天择”。
“生物的进化是完全随机的。”
“那些不适应环境的进化方向,全部死亡,而适应环境的进化,则存留了下来。”
“这便是进化的本质,为物竞天择,不适应的淘汰,适应的存活。”
怀特沉默了良久。
他感觉,这篇论文的内容,似乎还真有些道理。
这就让怀特更加感觉惊恐了。
用进废退理论一直被整个伦堡王国的科学界视为真理。
如果这片论文的内容是真的的话,那么必然会引起整个王国科学界的地震。
想了一会,怀特让外面的女秘书过来。
“通知一下其他人,我需要开一个会,决定这篇论文要不要发表。”
…………
不久后,《伦都科学报》的几位核心编辑和几位德高望重的特邀学术顾问齐聚在那间铺着深红色地毯、墙壁被书架环绕的会议室里。
气氛原本是例行公事的沉闷,直到怀特将那份署名“蒙特祖玛”的论文副本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诸位,请先看看这篇投稿。”怀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凝重。
起初,会议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但很快,这寂静就被打破。
“荒谬!这是对现有生物学体系的颠覆!”
“但你们不觉得吗?这个‘自然选择’的概念,有一种……一种冷酷的美感,像数学公式一样严密!”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奉为圭臬的用进废退算什么?一个错误理论?”
“不可能!拉马克教授的理论是建立在无数观察之上的!”
“可观察到的现象,未必推导出了正确的因果关系啊!这篇论文提出的这个自然选择机制,似乎能更合理地解释那些用进废退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
震惊、愤怒、困惑、乃至一丝窥见新世界大门的惶恐……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会议室里交织、碰撞。
最终,怀特打破了会议室的平静。
“诸位,我决定将这篇论文发表出来,你们是否同意?”
会议室中安静了一会儿。
其中一些人,打心眼里并不愿意让这篇论文发表出来。
只不过他们确实无法反驳论文中的物竞天择理论。
“我同意。”
“唉,我也同意,既然论文之中有正确的地方,那么应该发表出来,让更多人讨论。”
…………
在皇家大学一间堆满了书籍、标本和手稿的宽敞办公室里,拉马克教授正坐在他宽大的书桌后。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花白的头发和摊开的《伦都科学报》最新样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报纸学术版块的头条文章。
那篇经过激烈争论后最终被决定刊发、署名“蒙特祖玛”的论文。
他那通常充满睿智平和光芒的脸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握着报纸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物竞天择……自然选择……随机变异……”
拉马克教授低声重复着论文中的核心词汇,每一个词都像一根针,刺在他毕生心血构筑的理论体系上。
“歪理学说!”他终于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斥,将报纸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墨水瓶都晃了晃。
“完全是无视生物内在的、主动的适应意志!将伟大的、充满能动性的生命演化,归结于盲目的、偶然的运气?!这简直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
他无法接受,自己穷尽一生观察、归纳、演绎建立的宏伟理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阿兹特人,用这样一种在他看来冰冷、机械、毫无灵性的理论所挑战和否定。
强烈的愤怒和被冒犯感涌上心头,但更深层次的,或许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理论根基可能动摇的恐惧。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不行,绝不能任由这种谬种流传,混淆视听!”他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必须回应!必须彻底驳倒这个荒谬的‘自然选择’假说!”
他迅速回到书桌前,铺开崭新的稿纸,拿起他最常用的那支羽毛笔,蘸饱了墨水。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略微停顿,随即带着决绝的力度落下。
然而。
拉马克的笔顿住了。
他感觉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虽然他反对这个物竞天择的理论。
但是拉马克并没有找到这个理论的漏洞。
他惊恐的发现,物竞天择理论之中,完全没有可以被攻击的漏洞。
相反,自己一直以来支持的用进废退理论中,有很多漏洞。
拉马克这些年来,一直都想要补全这些漏洞。
但全部都失败了,他的理论完全无法自圆其说。
而那位蒙特祖玛写下的物竞天择理论,不但能够反驳用进废退理论,而且还能够补全那些漏洞。
“这……”
拉马克的额头上顿时流下了冷汗。
有这么一瞬间,拉马克对于自己以前支持的理论,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