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宋婉刚想问他,她推轮椅是否弄得他不太舒服,地上石子路面崎岖,她习武之人不拘小节,习惯了力道大。
声音还没从嗓子眼里推出来,就已被一阵清冽之声堵在了胸口。
“唤我阿晔。”
宋婉听到他低低的嗓音,又瞥见他泰然自若望着前方的模样,大脑先是空白了一会儿。
蒋瑾晔嗓音本就低沉,配合着别开她看向地面的清冷视线。
方才说那四字时,更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旖旎。
她脑子不受控地闪过了他裸着上半身撑起腰靠近她的场景。
心里没来由地冒出点刺激的兴奋。
大人好会,丞相大人太会了,不愧是能中状元的人。
宋婉嘴角不自觉勾起,连手上推轮椅的动作都轻柔了几分。
“你怎么耳朵红了?”江远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一次被人用刀柄戳着脊梁骨往前走,心里惊奇又暗戳戳兴奋,本着分享心路的喜悦偏头一看。
结果捉了个耳根子红透了的小嫂嫂。
宋婉嘴硬:“红个鬼!你看差了!”
身后官兵眼睛怒瞪大声吼道:“死断袖!话这么多!”
从事发地点到府衙的距离原只有百来米的路程。
却因闹事吸引来的人流量堵截,这百来米的路程生生走出了千里送行的感觉。
为首官兵明显不耐烦了,对着那马屁股一抽,马蹿地一下就弹射出去,生生开出一条空旷的路来。
沿路的人幸亏跑得快,只是后退摔跤了。
若是没来得及跑,是不是就得被马蹄子踩成人肉饼?
宋婉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就是这么草菅人命的?
她胸口淤堵着怒气,也眼见着蒋瑾晔素日淡淡的脸上笼了一层寒气。
“等会到了府衙,要他们好看。”
此刻,在屋檐上看戏的阿遥已不见了人影。
府衙的肖知县肖弥。
名字听上去挺文气,但宋婉瞥见他的一瞬间,脑中冒出几个字:土肥圆。
两撇八字胡,细长眯眯眼,脸上油光泛滥,一看便是酒色财气样样都沾。
他眼珠子一转,瞥见被押来的这些人。
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衣衫褴褛小民。
站着的、坐轮椅的样貌非凡的几位。
肖弥嗅到一股子血气,皱眉骂道:“这些个晦气的尸体抬过来做什么?当我这是乱葬岗啊?”
他骂完了,旁边人正要将人脱下去,萧寂一脚踹翻了那上前来的官兵。
被踹的那人口喷鲜血,眼冒金星,发了好一会儿懵。
“大胆!”肖弥手持惊堂木猛拍在桌上,他刚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一般的刁民可不敢与他们叫板。
莫非是哪家的公子途径此地他不知的?
他冷着脸走上前来,又换了幅笑面孔看了看轮椅上那气质卓绝的公子和身后那清瘦小倌。
“公子护卫好身手,不知令尊姓甚名谁啊?”
宋婉在后头见了他嘴脸,真有一阵反胃感往上涌。
不止是因为此人嘴脸长得丑恶,更是他那自以为八面玲珑的恶心样子,让人想冲他那如芝麻大饼的脸上来两下子。
此人竟不知蒋丞相去往涢水县治灾一事?
倒也是稀奇。
这一路他们行着车马过来,已经很刻意没有惊动沿途地方了。
否则又是接风洗尘又是客套寒暄的,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纠缠。
但尽管他们想要低调,这阵朝廷的风也早吹进了有心人的耳朵。
肖弥这幅脑满肠肥的猪头样子,想必是平日狂狷惯了,竟也没人愿意提前知会他一声。
蒋瑾晔缓缓抬眸,咳了两声。“家父不为官,鄙人世代开米店,途径此地,见这齐云的米特别好,想带些回去。”
肖弥嘴角抽了抽,原来是商人啊。
自古官就压商一头,那今日送上门来的,可就别怪他肖弥不客气了。
肖弥脸上笑意全无,冰凉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卫兵。“这几人犯了什么事?”
答话的是起初骑马为首的那位,他此刻恭敬了许多,眼珠子轻转,便道:“大人,这几人有妨碍公务之罪。”
“今个儿早晨属下们奉您的要求去收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小民拦了路还辱骂您,属下们气不过便抽了他们几鞭子,这些刁民竟挑唆百姓一起拦了路,属下们想可不能耽误了您派的差事,便想着策马而归。”
“这几个躺在地上的,是死心眼非要挡在那马蹄子前头。”
“你说了半天,眼前这几个米商,他们犯了什么事?”肖弥不耐烦摆摆手,眼睛瞟了瞟面前这几人。
倒像是口袋中有些银两的样子。
昨日与涢水县官员吃酒,说是还有七日,蒋丞相便要亲自到涢水这一带考察工作。
他正愁缺银子打点呢!
那兵立刻会了意,脸上露出奸恶的笑容,道:“这几人不知好歹,在街头挑唆百姓敌视官府,言论恶劣至极,且殴打朝廷命官,属下不敢擅自判断,故带回来由大人发落。”
宋婉都给气笑了,她冷哼一声道:“你既说我们挑唆百姓敌视官府,那我们可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殴打朝廷命官?”宋婉拧着眉,眼神幽幽望过去。
“你算哪门子的朝廷命官?”
“你也配?”
江远枫在一旁给那断肋骨的人正接骨,听到这大刺刺的挑衅的话,笑喷的同时差点手一滑接错了位。
小嫂嫂真犀利,不愧是易知看中的人。
那兵没想到这个死断袖如此伶牙俐齿,他自知理亏,他们的确没有证据是这几人出的手,他们也的确没有说过什么言辞激烈的话。
“大人,这几人极擅诡辩!且看上去就是骗子!不如先将他们几人拿下,搜了他们身,没准身上就藏有他们骗来的东西!!!”
宋婉翻了个白眼,嘴上斗不过,就开始上手了。
可想而知,当地百姓,苦他们久矣。
萧寂眼光一寒,拔剑挡在宋婉身前。
“殿下,要打么?”
宋婉想到之前与蒋瑾晔沟通的话。
此刻越让眼前这帮狗官得势,后面他们就有多理亏,同理,就要用相应的代价来偿还。
此刻,蒋瑾晔抬眼,眸色中有几分无辜,只听他循循善诱出了声。
“肖知县,府衙办案,应当要讲证据,你们可有人证?物证?”
“摆出来了,还需得看我们认不认呢。”
宋婉挑眉,心中暗想: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