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根底层另一侧,天衍无极殿的队伍踏入未知之境时,天地忽然沉寂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被轻轻握住,停止了流动。
脚下的大地不再是普通的岩层,而是一片被古老符文贯穿、沉睡了无数纪元的石阵海。
第一块石柱赫然立在他们眼前——
高逾百丈,半边埋入幽暗之土,另一半刺破黯蓝雾幕。
石柱表面密布着发着幽橙光芒的天衍符骨——那些纹路仿佛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自己从石中“生长”出来,像无数道命运的脉络。
符文流动时,会像呼吸般轻轻闪烁。
每一次闪烁,都让大地深处传来洪钟般的共鸣,如有一条无穷长的命运长河被触碰、被唤醒。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片景象——一系列半沉在水面中的巨石碑阵。
湖水漆黑如无底深潭,却倒映着符文的光,使整个水域如同燃起了无声的夕阳。
风从湖面掠过,带起水光与符光交融的碎片,宛若命运自身化作萤火飞舞。
仙使们止步。
他们身上的琉璃战甲在符光照耀下泛起淡金光晕,柔和却威严。
领队的“第五衍命仙使 · 玄烁”微微抬手,声音平静,却如同远古命河在低语:
“此地……难道说天衍残迹?。”
队伍的目光顺着灵光延伸而去,终于看见第三处景象——
一条蜿蜒的石道,像是被某种古老的意志刻入大地。
石道上每一个符号都在微微跳动,像一只只沉睡的命运之眼,被风吹过时便轻轻睁开,让行者背脊一阵发寒。
整片区域宛若一个被遗忘的命运墓场,符文像是从古老长河中漂流而来的碎片,被深根底层封印、凝固在此。
天衍无极殿众仙使面色皆凝重。
其中一位仙使轻声道:
“此处符文波动……甚至比天衍之海的主轮还要古老。”
话音刚落,湖面忽然荡起一道涟漪。
玄烁眉心一跳。
——不是湖动,是因果在回应。
湖中倒映出的符文排列顺序忽然错位、跳跃、重新组合,像是在向来者提问。
玄烁开口:
“诸位,谨记殿主之令,在深根底层万不可主动招惹修罗仙殿与混沌一宫……但命运机缘在此,我们须先行一步。”
众仙使齐声应道:
“谨遵仙使大人之命。”
他们踏上那条符文石道时,大地骤然亮起一片金色纹海,如同命运长河瞬间倒灌大地。
符文群齐齐一震,响起宛若千亿条命轨同时歌唱的声浪——
轰————!!
整片区域的天幕被点亮成紫金色,像一尊巨大的命运天宫在深根底层缓缓苏醒。
光芒涌动之间,隐约可见:
天衍无极殿的真正机缘……就在符纹尽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在这片符文海中沉睡的东西,将与“纪元神羽碎心”一样,是足以震动湮虚域的纪元级宝物。
而现在,它正在悄然醒来。
天衍无极殿三十余名仙使沿着符文石道深入时,天地之间的光忽然诡异地黯淡下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把整个区域的命运光泽一寸寸掐灭。
下一瞬——
符文之海尽头的雾幕突然被撕开,一排“物体”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棺材。
一口、十口、三十口……
准确无误,与天衍无极殿仙使的数量一模一样。
而且全都排列成整齐的列队,仿佛早已在此等待无数纪元。
这些棺材的外表,与世间任何棺木都不同——
它们似由某种“流动的命运残渣”凝成,形体半固半液,像是天衍之海中被剥离的弃命碎块。
表面布满扭曲的因果符纹,像诅咒般不断重写自身,又不断崩散。
每一次重写,都会从棺材缝隙中溢出莹白光丝,宛如生者的呼吸。
棺材周围的空气也被同化成一种死寂的黯紫色,每一次涟漪荡开,都会让人感觉灵魂被抽走了一寸。
天衍无极殿众仙使脸色尽变。
玄烁一眼便看出了问题:“……这是‘命棺镜殿’。”
另一位仙使声音发颤:“传说中……深根底层最诡异的禁地之一?那不可能啊,这地点明明应该在——”
话音未落。
……
轰——
三十口命棺同时震动,仿佛被无形的意志轻敲。
棺盖上的符文流光瞬间逆流,如同万条命运长河开始倒卷。
下一刻,所有棺材的盖子——
自动缓缓滑开。
吱——
那声音不像木头,也不像石头,
更像是某种“命运皮肤”被撕开的诡响。
棺盖完全打开的瞬间,所有仙使的瞳孔齐齐收缩成针尖。
因为棺材里……躺着的,全是他们自己。
不是幻象,
不是倒影,
也不是命运中的某个分身。
而是——
同样的战甲、同样的气息、同样的魂频,甚至连命运轨迹的纹路都完全一致。
那种一致,不是模仿——
而是复写。
所有仙使倒吸凉气。
一个仙使喃喃道:
“这……这是我?可是……为什么……连我未曾使用过的因果节点,都被复制了?”
玄烁脸色彻底阴沉:
“不是复制——
是‘因果剥离’。”
他话音落下时,棺材中的“他们”忽然睁开了眼。
那不是正常的眼睛——
是被因果刻出的空洞光纹,像被命运抛弃之人的瞳孔。
森冷、空寂、无情。
所有仙使倒退一步。
棺中之他们同时缓缓坐起,动作诡异地一致,就像被同一根命绳牵动。
接着,三十个“他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为一个恐怖的根源之声:
“来者欲获天衍机缘——
须先杀死自己的‘命棺之身’。”
每个仙使心中都一沉。
玄烁低声道:
“……原来如此。此地所考……不是实力,是命权。”
另一位仙使声音微颤:
“若不杀自己的棺身,会怎样?”
这时——
所有“命棺之身”缓缓抬手,指向自己躺着的本体。
重叠的声音震彻深根底层:
“若不杀……棺中者将取而代之。
本体,永陷此棺。”
空气彻底冷凝。
——原来考验,是“杀自己”。
天衍无极殿所有仙使的心头同时燃起寒意。
玄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诸位……这一关,任何人无法替你们面对。”
他抬起手,指向前方那条被符文照亮的石道。
“想踏天衍机缘,只能杀死那个‘本应成为你们的命运’。”
周围三十具“命棺之身”同时站起。
动作一致。表情一致。脚步声一致。
像三十条被命运否决的命数,正朝他们逼近。
天空符文再次亮起,深根底层因果震荡如雷。
深根底层的风像是从无穷命运深渊吹来的,携带着碎裂因果的冷意,在天衍无极殿三十名仙使的耳畔低声嘶吟。三十口命棺的光纹同时亮起,那种光不像火,不像雷,更不像任何能量——它更像被死神涂抹过的命运余痕,一旦触碰便会让存在本身产生裂缝。棺盖完全敞开,三十具“命棺之身”迈步踏出,宛如从时间尽头走回来的命影。他们没有情绪,没有欲望,没有心跳,他们的存在只代表一件事——本体命权的替代者。
命影抬头,三十双空洞的因果刻纹眼瞳同时锁定每一名仙使。
空气炸开。三十道命影同时动了。
天衍仙使·洛冥是第一个遭到冲击的,一道命影踏碎石纹,一瞬间出现在他身前,速度快到连因果都来不及记录。“洛冥”的命影抬手,一掌如天衍之海的逆流,掌缘浮现无数因果倒写的符链,每一条都像逆着命运咆哮的锁。洛冥怒喝,一道命河虚影从他周身翻卷而起,蓝金色河流在他背后凝成巨浪,他双臂张开,将命河合并为一柄“命衍断流刃”。
两者对撞——
轰————!!
像两条命运长河当场碰撞,石阵四周的符文瞬间被震得撕裂,碎成漫天光屑。命影被斩得后退七步,洛冥也吐出一口血,可他眼中却浮起一丝疯狂与清醒交织的光芒。
“我在斩的是——我的命数。”
另一边,仙使·紫陵面对自己的命影,那命影竟直接抬手按向虚空,那里顿时浮现出天衍之轮的一缕微缩影,仿佛提前一步夺取了紫陵的因果权限。紫陵脸色一变,这是在抢她的命轨!她猛地抬手,掌心一朵由亿万命丝凝炼的光花绽开。
“因果无极·花陨反命!”
那光花瞬间盛放,所有命丝倒卷,朝命影席卷。
命影被卷入其中,但它竟猛地撕开命丝,一步踏出,那动作几乎不可思议——它竟然在模仿紫陵的心念。紫陵眼神一凛,知道自己不能退,再退一步便会被“命影替代”,她以牙咬破舌尖,鲜血溅入因果光花中心。
光花爆开成一片命雾,整个天空紫金色光潮炸裂——
轰隆隆隆!!
命影被炸得崩散成无数命纹碎片,四散消失。
紫陵跪在地上喘息,却笑了:“我杀死的,是那条我曾不敢走的命。”
另一处,仙使·流岚的命影竟直接挥出“命殒之矛”。那是天衍无极殿最禁忌的手段之一,可命影似乎天生具备——仿佛本就是从天衍之海中复制出来的命魂碎体。流岚大惊,若被命殒之矛点中,他将直接跌落到“无命者”的状态,永远无法转世轮回。
命影投矛而出。
矛尖穿破空气时,连周围的命纹都被压碎,寸寸崩灭。
流岚怒吼:
“命轮不殒·反衍天环!!”
他的命魂震荡,一道巨大命环从背后升腾,环面刻着亿万命运轨迹,像是无穷因果的星盘。命殒之矛刺中命环的瞬间——
时间像是被掐断一般。
砰!!
命环碎裂成千层光片,每一层都映出流岚曾经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失败、每一次成长。他咬紧牙关,双手合十,将所有碎片推回到命影身上。
轰!!!
命影被无数命象砸中,魂体彻底粉碎。
流岚跪下,双手颤抖:“原来……我的命,竟被自己限制得如此狭窄。”
最中央的战场,三位虚衍境至臻长老面对的命影最恐怖。那三个命影竟然能同步释放虚衍境本相的“虚实坍折”。空间变成扭曲流纹,时间被拉成一条条不可名状的光瀑。
第一位长老怒吼展开本相——
背后虚衍之海降临,海浪不是水,而是无穷虚实交替的影线。
第二位长老以指尖点破虚空,三道“无象命柱”升起,将命影锁定在因果交叉点上。
第三位长老踏出一步,天地骤然静默,他本相化作“衍命虚轮”,整个命棺镜殿像被他一脚踏成两层。
三位长老同时喝道:
“虚衍三相 · 逆命回折!”
他们三人的力量汇聚成宇宙级的光浪,
轰然轰向三道命影。
命影亦同时张开双臂——
竟是同样的招式!
三重本相对撞。
那一刻,深根底层的天穹彻底裂开,黑暗如破碎的深渊从天际坠下,无数命纹飘散,像天河被逆抽。整个镜殿的大地在崩裂,岩石被烧成灰烬,符文化作光羽倒飞万丈。
轰————————————!!
极光爆炸般闪耀。
天地寂灭般回响。
当光芒褪去,三位命影的身影彻底崩碎,像沙尘般随风散尽。
三位虚衍境长老立于破碎的大地上,呼吸粗重,但眼中透着骇人的清明。
“这一步,我们赢的……是我们自己。”
战斗结束,所有命棺之身全部寂灭。
天衍无极殿三十名仙使仅存十四人,全部负伤,却无一人后悔。
就在此时——
破碎命棺深处,一道光缓缓升起。
那光像是凝结了整个命棺镜殿的因果残响,
璀璨、压迫、无形,却让所有人心脏停止跳动。
虚衍境三位长老同时看向光芒方向,眼神疯狂又震撼:“那是……命渊灵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