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刑赏》载:\"凡审逆贼,必集三法司于午门:刑部尚书执刑典,大理寺卿掌刑具,都察院御史列罪证,三者缺一不得开审。逆贼服饰、车马、器用,需验明是否涉匠人血债,违禁者碎其器、焚其服,以示天威。\" 永熙四年六月十二,午门广场的青砖被烈日烤得发烫,谢渊的獬豸冠缨垂落如铁,见三十六名玄夜司校尉抬着鎏金囚车入城 —— 车栏上的 \"烈\" 字火印,正与七年前砖窑案犯人的烙铁一模一样。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永熙四年六月十二,巳时初刻。午门城楼的 \"正大光明\" 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永熙帝的冕旒垂落如帘,望着阶下戴枷的萧烈。谢渊的断笏磕在青铜刑具上,发出清越鸣响,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 那是七年前父亲血谏时,断笏与丹墀相击的余音。
\"萧烈,你私铸兵器、通敌卖国,可认得这些证物?\" 谢渊的铁尺指向丹墀下的青铜鼎,鼎内盛着从魏王府地窖取出的匠人骸骨,指骨刀伤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刑赏例》卷五第二款:兵器无匠人铭者,罪加三等。\" 他抖开《魏王府兵器账》,三百二十副弩机编号与骸骨工牌一一对应。
萧烈的赭衣拖过青砖,靴底刮出的砖窑红土让谢渊瞳孔骤缩:\"此土产自魏王府私矿,\" 他用手指挑起红土,\"与丙巳位砖窑骸骨同出一窑,你敢说不知匠人死活?\" 玄夜司呈上的验土报告显示,红土含硫量与砖窑焚尸残留物完全一致。
未时初刻,谢渊亲手摘下萧烈的冠冕,珠串突然散落 —— 串珠的丝线竟是匠人肌腱,每颗东珠内侧都刻着 \"丙巳 - 零九丙巳 - 二十二\"等编号。\"《舆服志》卷八第九条:亲王冠冕需用蚕丝,\"他举起断笏,笏身裂痕与肌腱断口的锯齿状完全吻合,\" 你用匠人肌腱串珠,每寸丝线都是断指之痛!\"
陈虎突然跪地,捧着从珠串中滚落的东珠,少年的泪滴在 \"丙巳 - 十七\" 的刻痕上,将编号洗得发亮。谢渊望向萧烈,见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知道父亲手札中 \"肌腱串珠,血祭冠冕\" 的记载终于得证。
申时初刻,谢渊抖开《魏王府人牲录》,三百二十个名字在阳光下连成血河:\"丙巳零一陈六,断指刻范,血祭军旗;丙巳三十七王七,焚尸灭迹,骨熬胶漆......\" 他的声音混着广场上的蝉鸣,\"每道记载旁的朱砂印,都是匠人血按的指模!\"
萧烈忽然狂笑:\"孤贵为亲王,用几个匠人算什么?\" 永熙帝的冕旒剧烈颤动,谢渊却注意到其腰带玉扣内侧刻着 \"烈\" 字火印,与匠人骨殖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错就错在你不知!\" 谢渊的断笏重重拍在《大吴律》刻本上,\"太祖定鼎时亲书:' 匠人者,国之基也。' 你看这午门地砖,每块都刻着匠人姓名 ——\" 他指向砖缝间的细字,\"丙巳位陈六刻范,丙巳位王七烧砖,没有他们,哪来的金銮殿?\"
片尾:
酉时初刻,永熙帝的朱笔悬在《判罪书》上:\"萧烈之罪,罪在毁匠骨、辱匠魂、断国基......\" 谢渊忽然想起父亲的话:\"渊儿,若见亲王冠冕沾血,便用断笏敲其金冠。\" 此刻他双手捧起断笏,笏身 \"铁骨冰心\" 四字在余晖中竟与午门匾额相映。
\"陛下,\" 谢渊的声音忽然柔和,指向丹墀下的匠人遗孤,\"这些孩儿的父亲,曾用断指刻范、用骨血铸甲,\" 他望向萧烈,\"逆贼眼中的 ' 蝼蚁 ',正是大吴的根基。\" 永熙帝猛然抬头,见遗孤们腕间都系着砖窑红土绳结,恰如七年前匠人血书的印记。
戌时三刻,暮鼓响起。谢渊站在午门城楼上,见玄夜司正在焚烧萧烈的冠冕,肌腱丝线遇火发出噼啪声,竟与当年砖窑焚尸的声响一模一样。玄夜司呈上的《匠人恤典》草案在风中翻动,首条 \"匠人遗孤赐田十亩\" 的朱批格外醒目。
亥时初刻,月光漫过午门。谢渊抚过断笏裂痕,忽然听见城下传来《断指谣》的调子,混着夜风,飘向关押萧烈的天牢。他知道,这场问罪之庭审的不仅是逆贼,更是勘正了大吴的立国之本 —— 当匠人骨殖摆在刑台上,当人牲录摔在丹墀前,那些被亲王冠冕掩盖的血债、被权欲扭曲的国法,终将在律法的天平上,称出最沉重的判词。而他手中的断笏,也终将成为匠人骨血的守护者,让大吴的根基,永远铭刻着 \"匠人不可辱\" 的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