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把丞相府的牡丹园晒得暖烘烘,苏桃蜷在假山上的凉亭里,素衣下摆扫过石凳上的落花。她刚干掉第三块芙蓉糕,正琢磨着要不要把麻布袋里的卤鸡爪拿出来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抽气声。
“苏小姐!那是太湖石摆件,不是躺椅!”李嫣然摇着团扇,石榴红裙摆在牡丹花丛中晃得刺眼,“您看您那素衣,都快沾到泥了!”
苏桃打了个哈欠,把麻布袋往头下一垫,脚丫子晃得木屐嗒嗒响:“这叫‘石上躺平术’,比你们坐硬板凳舒服多了。”她指了指李嫣然腰间的金丝鸾鸟玉带,“你看你那腰带勒的,怕是连个饱嗝都打不出来吧?”
满场贵女哄笑起来。王氏扶着苏莉从月洞门进来,她今日穿了身湖蓝色蹙金纱裙,头上赤金点翠步摇随着怒气直颤:“苏桃!成何体统!还不速速起来!”
“起来干嘛?”苏桃翻了个身,素衣口袋里掉出颗花生,被路过的小松鼠叼走,“躺平是福,内卷是苦,没听说过吗?”她突然坐起来,对着满场贵女拱手,“各位姐妹听我劝,少比衣裳多干饭,躺平才是人生真谛!”
“噗嗤——”不知谁先笑出声,满园子的珠翠罗裙都在轻颤。太后由宫女搀扶着走来,听见最后一句笑得直拍扶手:“好个躺平才是真谛!哀家看你这丫头,是把‘真性情’刻在脑门上了!”
苏莉穿着水绿色缠枝莲裙,怯生生地福身:“太后娘娘,姐姐她......”
“她怎么了?”太后挥挥手,示意苏桃继续躺,“哀家就喜欢她这没规矩的样儿,比你们这些端着架子的舒服多了!”她凑近假山,好奇地戳了戳苏桃的麻布袋,“里面装的啥?鼓鼓囊囊的。”
苏桃嘿嘿一笑,掏出个油纸包:“给太后留的卤鸡爪!您尝尝,啃起来比那些酸文假醋的诗词带劲!”
王氏的脸瞬间白了。萧策立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月白锦袍被穿堂风扬起,手里的茶杯差点捏碎。亲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苏桃正把卤鸡爪递到太后嘴边,素衣上还沾着几点油渍,像极了小孩偷吃东西时的模样。
“王爷,”亲卫低声道,“王氏买通了点心师傅,想在苏小姐的糕点里加巴豆......”
萧策盯着苏桃晃悠的脚丫子,见她啃完鸡爪还舔了舔指尖,墨色瞳孔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处理掉。”他顿了顿,补充道,“换成她爱吃的蜜三刀,多撒点芝麻。”
亲卫:“......” 王爷,您的高冷人设,在苏小姐这儿算是糊得透透的了。
宴会过半,苏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觉得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她慢悠悠挪到池塘边的美人靠上,先是学猫咪伸了个懒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长椅上一瘫,两条腿往石栏上一搭,活脱脱一个现代葛优躺。
“哎呀,这姿势舒坦!”她打了个响指,春桃立刻从麻布袋里掏出块芙蓉糕递过来。
满场贵女集体石化。李嫣然指着她,团扇都快戳到自己鼻子:“苏桃!你......你这是在丞相府的宴会上!”
“宴会咋了?”苏桃叼着糕渣含糊道,“难不成宴会是用来站着受累的?你看你们,穿金戴银跟开屏孔雀似的,累不累啊?”她晃了晃脚丫子,木屐底的泥点溅到李嫣然裙角,“哪像我,麻衣木屐走天下,躺平干饭赛神仙!”
话音刚落,她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带着方才吃的奶黄酥香气:“啊——”
满场死寂。连池塘里的锦鲤都停止了游动。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苏莉尖叫着捂住嘴:“姐姐!您......您怎么能当众打嗝!”
苏桃翻了个白眼,素衣口袋里掉出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吃饭打饱嗝,天经地义!总比某些人憋着气装端庄强——李小姐,你刚才那声‘哎呀’,怕不是憋了半天才挤出来的?”
李嫣然脸色煞白,当场说不出话。太后却笑得前仰后合,连皇帝都忍不住用袖袍掩饰笑意。萧策站在廊柱后,指尖的茶杯重重磕在石栏上,发出“叮”的脆响。
苏桃循声望去,只见镇北王脸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冻成冰雕。
“看啥?”苏桃坐起来,拍了拍素衣上的糕渣,“没见过人打饱嗝啊?还是说,王爷您嫉妒我吃得比您香?”
萧策:“......”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用饱嗝怼得说不出话。
“你......”萧策刚开口,就被苏桃打断。
“你什么你,”她晃了晃手里的桂花糕,“高冷王爷,要不要尝尝?比你那冰块脸甜多了。”
亲卫们集体低头,憋笑憋得铠甲都在颤。王氏趁机上前,指着苏桃颤声道:“太后!陛下!您瞧她这副模样,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太后正要开口,苏桃却先一步从美人靠上蹦下来,素衣口袋里的炒花生撒了一地:“继母说得对!我确实不像大家闺秀——”她突然凑近王氏,压低声音,“大家闺秀哪有我这样,能把您克扣下人的月钱算得清清楚楚的?”
王氏脸色骤变。苏莉连忙挡在前面:“姐姐!不得对母亲无礼!”
“我无礼?”苏桃绕开她,径直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您说,是装模作样累,还是躺平干饭爽?”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直拍:“当然是躺平干饭爽!哀家看你这丫头,就是老天爷派来逗乐的!”她突然对着皇帝使眼色,“衍儿,你说呢?”
皇帝捋着胡须,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嗯......苏桃此言,甚合朕意。”
萧策看着那团蹦跳的素衣影子,突然觉得这丞相府的牡丹再艳,也不如她嘴角的糕渣顺眼。他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苏桃的嘀咕:“切,高冷就高冷,瞪人干嘛,又没抢你烤鸭......”
他脚步一顿,耳根悄悄泛红。亲卫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还查王氏吗?”
“查。”萧策盯着池塘里的锦鲤,声音闷闷的,“但别让她知道。”
“啊?”
“本王......”萧策顿了顿,看着苏桃又躺回美人靠上,跟小松鼠分享花生,“本王只是不想宴会上出人命,扰了太后兴致。”
亲卫:“......” 王爷,您这借口找得也太敷衍了。
暮色渐浓时,苏桃摸着肚子准备开溜,却被萧策堵在月洞门。他月白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冷得像冰:“苏桃。”
“哟,高冷王爷找我何事?”苏桃掏了掏耳朵,“是来还烤鸭的,还是想学怎么优雅地躺平?”
萧策看着她素衣上的油渍,又想起她刚才那声理直气壮的饱嗝,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成何体统。”
“体统能当饭吃吗?”苏桃翻了个白眼,麻布袋往肩上一甩,“本小姐今天吃得开心,懒得跟你计较——走了春桃,回家研究‘躺平2.0版’,下次宴会给他们来个带响儿的!”
看着她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萧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草纸——那是苏桃画的“躺平姿势分解图”,旁边写着“建议王爷学习,治高冷”。
“王爷,”亲卫递上块帕子,“您耳朵红了。”
“多事。”萧策接过帕子,却没擦脸,只是捏在手里,看着那团素衣影子消失在街角,嘴角极淡的弧度快得像错觉。
而假山后的王氏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莉凑过来:“母亲,镇北王好像......”
“闭嘴!”王氏盯着萧策攥紧帕子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去!把我压箱底的‘美人计’拿出来,我就不信,镇北王还能被这疯丫头迷了心窍!”
苏桃回到蘅芜院时,发现麻布袋里多了包热乎乎的蜜三刀,芝麻撒得格外多。春桃惊讶地说:“小姐,这是谁放的?”
苏桃咬了口蜜三刀,笑得眼睛眯成缝:“还能有谁?肯定是高冷王爷送的‘赔罪礼’——你看,我就说他嫉妒我躺平姿势比他帅!”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只觉得这京城的天,怕是要被这位作精嫡女和她的高冷王爷,搅得越来越热闹了。毕竟,能在丞相府宴会上当众打饱嗝,还让镇北王暗中投喂的,全天下也就苏桃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