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话还是别说为妙,毕竟陈杨也担心这些领导是否能理解歌词的深意。
“那就先把现有歌词整理好给您送去?”
陈杨提议道。
“可以。”
杨厂长点头,“不过得快点,时间不多了。我保证八月中旬前完成歌词修订,只是这作曲部分,我确实不太擅长。”
歌词?作曲?
杨厂长一脸迷茫,完全搞不懂陈杨的意思。
每个字他都明白,可放一块却一头雾水。
写歌不是只需写歌词就行吗?为什么还要作曲?
以往在部队里,从未听说此事。
“你写出歌词,再教大家唱不就行了吗?”
杨厂长皱眉,对陈杨的话感到困惑:“此外,若有其他要求,尽管提出,我一定尽力满足!”
只要歌曲能完成,为国庆十周年献礼,别说是一般的请求,即便是难以实现的要求,杨厂长也会尽全力协助。
依旧那句话:创作歌曲最重要,为国庆十周年献礼更重要。
……
陈杨没想到,杨厂长完全不了解作词作曲之类的事,想解释却觉得无从说起,这就像对牛弹琴。
杨厂长或许也意识到这一点,写歌这种事,即便告诉他他也无法理解。当陈杨思索如何解释时,杨厂长摆手道:“罢了,你别跟我多说了,说了我也听不明白。你就直接说,打算怎么办吧。”
“我写《社会主义好》时遇到一位前辈,他对谱曲颇有研究,我打算请他帮忙完成曲子。”
陈杨这般说道,“我在写词时已有曲调构思,但这是十周年的重大庆典,必须严谨对待。”
杨厂长听完连连点头。
陈杨所言有理,建国十周年大庆不容丝毫懈怠:“行,照你说的做。先把词稿拿来,提交决策组讨论;不过,词要写好,曲子也得找专业的人来完成。陈杨同志,在庆祝建国十周年这件事上,第三轧钢厂全体都是你的后盾,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
一切都为国家着想,所有行动都需围绕国家展开,国家利益至高无上,若杨厂长缺乏这种觉悟,便不配担任厂长之职。
杨厂长安排完任务后,对陈杨说:“你去请那位先生作曲,别空着手去。我给你开张条子,到办公室领取两百元作为活动经费。”
陈杨愣了一下:“真有这笔钱吗?”
杨厂长递过条子:“抓紧时间,九月之前必须完成这项工作。”
陈杨点点头:“请厂长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离开厂长室,陈杨没急着领钱,而是先去了李主任的办公室。毕竟李主任是直接领导,且此事杨厂长并未事先告知他,出于礼貌与谨慎,陈杨决定汇报一下。
李主任听后很是高兴。陈杨做事规矩,让他颇为满意。但表面却装作不满地说:“这种事直接向杨厂长汇报就好,你何必来跟我说?”
陈杨回道:“杨厂长是厂长,您是我的直接领导,我不找您找谁呢?”
陈杨笑着接受了批评,他的话也让李主任十分满意。随后,他说:“李主任,我还没写完的歌词先给您,您再转交给厂长可以吗?”
若李主任答应这个提议,那他就是个十足的笨蛋。
陈杨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因为李主任是他直接上级,出于礼貌才提了一下罢了。
“不必了,你直接送去就好。”
李主任对陈杨说,“以后杨厂长找你,不用跟我汇报,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不是不管事的人,这么多事情哪能忙得过来?你做事我很放心。”
“明白了,李主任。”
陈杨没再多说什么,直接道:“那我先去交歌词了,忙去了,李主任。”
说完,陈杨便离开了,留下李主任悠闲地喝茶。
和陈杨交谈之后,又将自己撰写的稿件拿给专业人士审阅,李主任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不再局限于轧钢厂,而是扩展到了整个行业。
杨厂长?
现在你是领导,但将来……可不一定啊。
李主任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文章一旦刊登在内参上,他会如何飞黄腾达,权力又该如何最大化。
陈杨离开后,先回到办公室,把已经完成一半的歌词抄录了一份交给李主任,原稿则交给了杨厂长。杨厂长对陈杨的歌词十分欣赏,至于具体细节,他也没太看明白。
不过,“家与国”
的概念,他是理解的。
嗯,就按这个方向写。
陈杨交完稿后,便前往办公室领取活动经费。王主任看到杨厂长的批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拿出二百元交给陈杨,还叮嘱他务必用于公务。
关于公事花费的问题,王主任并未细问,只表明了态度:钱已到位,事情必须办好。
若花钱却办不成事,领导难免有意见。
陈杨点头应允,接过款项后离开。能领钱再去办事,还不用走繁琐的报销流程,这待遇果然不一般。
对此,陈杨颇为满意。
……
陈杨结识的章明楠,原是燕京大学音乐系的教授,现已年过六十。作为一位着名作曲家,他曾为多首红歌谱曲,亦是在业内颇具声望的人物。正因如此,在创作《社会主义好》时,经由他的引荐,陈杨得以与其相识。
章教授对陈杨十分欣赏,加之他酷爱饮酒,而陈杨酒量极佳,几次对饮后,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平日里,他们常聚一起小酌。
因此,此次拜访,陈杨仅带上李主任赠予的两瓶云贵佳酿,别无他物。
也无需携带多余东西。
如今,燕京大学音乐系已与从津门迁来的某音乐学院合并,尚处第二年,一切显得新鲜且充满活力。
这是陈杨首次踏足此地,因此在校内一路问询,方寻到章明楠的办公室。
轻叩房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请进”
二字后,陈杨推门而入,只见章明楠正戴着眼镜抬头打量他,随即喊道:“章教授!”
“陈杨!”
章明楠见到陈杨,同样激动万分,顾不上摘下眼镜,起身含笑迎上前:“你小子竟一次都没来过我这儿。”
去年,章明楠忙于新学校建设及搬迁事务时,陈杨在学校内组织各类活动,影响力显着提升。二人虽常有联系,但这却是他们首次在办公室会面。
“你来必定有要事相商,这次是受上级委派,来向我求助的吧?”
陈杨举起手中的云贵佳酿递给章明楠,“特意为您准备的好酒。”
“别人送的我一概不收,但你的礼物,我却不能拒绝。”
章明楠对陈杨颇为欣赏,说话间毫无拘束,“今晚咱们就把它解决了。”
此话意在邀约共饮。
陈杨立刻回应:“放心,一定让您尽兴。”
待陈杨落座后,章明楠问道:“听说京城第三轧钢厂的厂长将你调去了?他亲自点名要你。”
“没错。”
陈杨点头,“轧钢厂成立六年,取得了一些成绩,只是缺乏宣传人才,所以我过去负责这部分工作。您了解我的,我一直乐于融入工人兄弟们的生活。”
章明楠看出陈杨对自己的工作还算满意,但仍有遗憾:“这分明是大材小用了!你应该去部委任职,为国家发声。以你的才华与能力,只需几年历练,便能独当一面。”
“章教授,既要仰望星空,又要脚踏实地,基层才是最磨砺人的地方,也是成长最快的土壤。我总不能脱离实际吧?”
陈杨这样答道。
关键在于,陈杨觉得投身部委或更高决策层并非明智之举。未来几年,当浪潮般的大时代到来时,位置越高,跌落就越惨烈。相比之下,陈杨认为留在厂里是一种自我保护。
“站得低些,摔得也轻些。”
“低调一点挺好。”
“你这家伙,真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
尽管章明楠对陈杨不愿赴部委工作颇有微词,但在了解其日常工作后,仍好奇地问道:“你找我是有事吧?”
“有。”
陈杨答道,“十周年大庆快到了,我写了一首歌,已经有了歌词和部分旋律,只是需要章教授帮忙完成整首曲谱,并给我提些建议。”
“你又开始写歌了?”
章明楠对陈杨创作歌曲本身并无异议,但不满他在轧钢厂写歌这件事。“你在轧钢厂写歌算怎么回事?他们更该专注于实际工作才是给祖国献礼的最佳方式。”
作为一家企业,轧钢厂应注重实际行动。若连基本任务都完不成,写歌又有何意义?
难道让音乐学院的存在变得毫无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