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如刀的北风裹挟着冰晶,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霜寒域的核心,七重玄冰塔巍然矗立,通体由不知多少万载的幽蓝玄冰雕琢而成,塔身线条冷硬,直插云霄,仿佛一柄冻结了亘古岁月的巨剑。它散发出的寒气不仅仅是低温,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侵蚀意志的古老威压,让所有靠近的修士都本能地绷紧了神经,运转灵力抵御。
凌风小队驾驭着遁光,在塔前一片相对开阔的冰原上降落。双脚踩在坚实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玄冰地面上,那股源自塔身的寒意更是无孔不入,仿佛要顺着脚底冻结经脉。
然而,塔前并非只有他们一支队伍。
三支服饰各异、气息不弱的队伍,已经先一步抵达,正各自占据一小块区域休整,警惕地打量着新来的归墟宗弟子。一支身着银白色冰纹劲装,气息冷冽,显然是擅长冰系功法的宗门;一支穿着土黄色厚重的兽皮袄,体格魁梧,气血旺盛,应是来自北境苦寒之地的体修宗门;最后一支则服饰较为驳杂,但个个眼神锐利,气息内敛,散发着历练老手的沉稳,像是经验丰富的散修联盟。
“归墟宗的道友,幸会。”银白劲装队伍中,一位面容冷峻、背负冰晶长剑的青年率先抱拳,声音如同冰珠相撞,清脆却带着距离感。他是这支“寒魄宗”队伍的领队,寒锋。
“幸会,寒魄宗的道友。”凌风作为领队,不卑不亢地回礼,目光沉稳地扫过另外两队。
“哈哈,归墟宗的小家伙们,气色不错啊!这一路风雪没少吃苦头吧?”体修队伍中,一个身材壮硕如铁塔、满脸虬髯的大汉声如洪钟地笑道,他是“蛮山宗”的领队,石魁。
“多谢前辈关心,风雪亦是磨砺。”凌风简短回应。
散修联盟那边,则是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修士微微颔首:“归墟宗凌风小队,久仰。在下‘铁鹰’,临时凑合的一群散人罢了。看来都是为了这玄冰塔的机缘而来。”他言语间带着一丝谨慎的试探。
“正是。老祖垂青,赐此试炼之所。”凌风点头,言简意赅,点明自己一行的背景,既是表明来意,也隐含一丝无形的底气。归墟老祖逆转时光的神迹,早已在北境传开,此刻提起,另外三队人的眼神都微微闪烁,多了几分重视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场面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四支队伍,代表着不同的势力,目标相同,既是潜在的竞争者,也可能在塔内遇到危险时成为临时的盟友。空气中弥漫着谨慎、试探和一丝竞争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怯懦、却又异常清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那个……各位道友,请、请问……我能加入你们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巨大的塔基冰柱后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身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月白色素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被寒风吹拂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她的五官极其精致,如同冰雪雕琢的精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了无助和惶恐,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一点未干的晶莹,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泪水。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微微发抖,显得楚楚可怜,像一只在暴风雪中迷路的小鹿。
“小女子名唤‘雪霁’,”她声音细弱,带着一丝颤抖,“与、与同伴走散了……他们好像都……都进去了……”她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泫然欲泣,“这塔里好冷,好可怕……我一个人不敢进去……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我会很听话的,不会拖后腿的……”
她的模样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那份柔弱、那份无助、那份纯净得不染尘埃的气质,瞬间击中了在场不少年轻弟子的心,尤其是蛮山宗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体修,眼神都柔和了下来。连铁鹰队伍中几个面相凶悍的散修,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寒魄宗的寒锋虽然依旧冷着脸,但也没出言反对。
“这……”石魁挠了挠头,看向凌风和其他领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落单在这鬼地方确实危险。要不……”
凌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也说不出具体原因。这少女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太过巧合。然而,对方的气息微弱,看起来确实人畜无害。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凌风身侧,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雪霁的林娇娇,瞳孔骤然一缩!她捕捉到了雪霁在低头拭泪的瞬间,那清澈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光芒!那不是恐惧,不是无助,而是一种……漠然,一种仿佛在看蝼蚁般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那不是迷路少女该有的眼神!那是猎手在审视猎物的眼神!
林娇娇心头警兆狂鸣!她几乎是立刻,借着整理腰间佩剑的动作,极其隐蔽地侧身,对着身后呈扇形警戒的三十名归墟宗弟子,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如同蚊蚋却又异常清晰凝重的灵力传音:
**“全体戒备!那个女人——雪霁,不对劲!极度危险!”**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紧迫感,瞬间让所有弟子精神一凛!
**“收起你们的同情心!她的柔弱全是伪装!那双眼睛,我看到了,里面是空的,是冷的,是毒蛇盯着青蛙的漠然!**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记住几点:第一,绝对、绝对不要单独行动!第二,任何时候,保持两人以上同行,尤其警惕她主动靠近!第三,不要轻易接受她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水!第四,一旦她有任何异常举动,无需犹豫,立刻示警,合力应对!”
林娇娇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归墟宗弟子们从对少女的怜惜中清醒过来。经历过青石镇的阴谋、寒叶镇的惨剧与重生,他们对林娇娇的智慧和敏锐早已深信不疑。虽然心中震惊,但没有任何人质疑!几乎是林娇娇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归墟宗弟子身上的气息都变得沉凝内敛,眼神中的轻松和同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警惕和戒备。他们站位微调,彼此间靠得更近,隐隐形成互相支援的阵势,目光的余角,都牢牢锁定了那个看起来依旧楚楚可怜的“雪霁”。
凌风感受到了身后队伍气场瞬间的变化,心中大定。他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恰好挡住了林娇娇和大部分队员,对着还在犹豫的石魁和铁鹰等人说道:“既然雪霁姑娘落单,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如一同入塔,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没有直接答应让雪霁加入归墟宗队伍,而是提议共同行动。
“也好!人多力量大!”石魁爽快答应。
寒锋冷冷地点了点头。
铁鹰目光在凌风小队戒备的姿态和雪霁身上微妙地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好奇,也点头道:“正该如此。”
雪霁似乎没察觉到归墟宗小队对她的警惕,或者说她伪装得毫无破绽。她破涕为笑,对着众人深深一福,声音带着感激的泣音:“谢谢!谢谢各位道友!雪霁感激不尽!”她站起身,怯生生地跟在散修联盟队伍的侧后方,那柔弱的身影在巨大的玄冰塔门前,显得更加渺小无助。
然而,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缓缓开启、喷涌出更刺骨寒气的巨大塔门时,走在归墟宗队伍最末尾的一名弟子,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那个名叫雪霁的少女,在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裙摆时,嘴角极其短暂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冰冷到令人心悸的弧度。
塔门洞开,仿佛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寒冰之口。
“走!”四位领队几乎同时低喝。
四支队伍,怀着不同的心思,带着对机缘的渴望和对未知的警惕,鱼贯踏入了七重玄冰塔的第一层——冰魄回廊。
刺骨的寒流瞬间包裹了每一个人,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四周是无数光滑如镜、折射着幽幽蓝光的巨大玄冰壁。回廊曲折蜿蜒,寒气凝结成实质般的白雾,阻碍着视线和感知。
一入塔,那看似无害的“雪霁”,便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然隐没在弥漫的冰雾和错落的冰柱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归墟宗三十二名弟子的心中,那根由林娇娇拉响的警弦,却绷得前所未有的紧。
真正的试炼,此刻才算正式开始。而最大的危险,并非来自这玄冰塔本身,而是那个披着天使外衣、潜藏在队伍阴影里的……恶魔。林娇娇握紧了手中的剑,火红的软甲在幽蓝的冰光映照下,仿佛一团在寒夜中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焰。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迷蒙的冰雾,搜寻着那个消失的柔弱身影。她知道,平静的表象之下,致命的杀机已然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