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你别走……”
乔胥安声音虚弱,若不是夜里安静,曲歌可能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以为他醒了,转身却看到他双眼紧闭,眉头拧成一团,像是做了噩梦。
白川没骗她,乔胥安的确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小歌,我求你……”
“别离开我……”
乔胥安明明已经不省人事,却始终紧紧攥着曲歌的手不让她走。
曲歌叹了口气,只能在旁边坐下来。
听着他口中那些哝喃不清的话,她没有半点动容,只觉得恶心。
他既然爱惨了乔晚晚,现在闹这出又算什么?
演了三年痴情男友人设,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
没过多久,周莹芮带着药箱赶到。
她是被白川连续电话轰炸从梦里叫起来的,进门时还打着哈欠。
看到乔胥安的状况,她不慌不忙地拿出体温计。
曲歌看她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不禁好奇:“乔董事长经常打乔胥安吗?”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就好点。那会儿我还在上学,我外公给乔家做事。我记得,他总是半夜被叫去给乔胥安治伤。”
在曲歌面前,周莹芮也不避讳,什么都跟她说。
在她看来,曲歌应该是乔胥安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毕竟,她是他孩子的妈,以后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遮掩的。
周莹芮如是想着,当着曲歌的面直接上手扒下了乔胥安的衬衫。
衣服一脱。
曲歌顿时眉头紧锁。
乔胥安今天穿的本来是件黑色衬衫。
刚才,她看他除了脸色不好之外,也看不出太多异常。
可现在,没了衬衫掩饰,他身上大片斑驳的淤青才清楚地落入曲歌眼中。
像是遭钝器殴打留下的伤痕。
本该白皙的皮肤像被洒满了颜料的画布,每一块不规则的伤痕都昭示着他刚刚承受过多么残忍的暴力虐待。
曲歌没想到乔敬仁会对他下手这么狠。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可是,转念一想,柳媛陪在乔敬仁身边那么多年,不还是被人说扔就扔了。
在感情这件事上,乔家这两父子的冷漠还真是一脉相承。
乔胥安身上最严重的伤,是小腹上那片瘀血。
每当他呼吸牵动肌肉时,那块伤口就会随之抽动,仿佛有看不见的蛆虫在他的皮肤里游走。
周莹芮脸色凝重:“我得给他开个口,把瘀血挤出来。你帮我一下。”
“我?”
曲歌愣了愣,她连最基本的医护知识都不了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可还没等她拒绝,周莹芮就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利落地割开了乔胥安的皮肤。
她熟练地挤出瘀血,然后向曲歌伸手:“碘伏给我。”
“哦……”
曲歌连忙照做。
按照周莹芮的指挥,她陆陆续续递过去几样东西。
不过几分钟,伤口就被人妥善包扎好了。
“差不多了。等他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周莹芮摘下手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听到她这话,曲歌心里倒有一丝失望。
她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心底深处有个邪恶的声音,一直叫嚣着想让乔胥安多吃点苦头。
甚至,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想过要不要趁着他昏迷不醒,直接把用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插进他的心脏……
可就让他这么不痛不痒地死在睡梦里,好像又有点太便宜他了。
乔晚晚还活着。
就算要乔胥安死,也要让他先看着他最深爱的人死在他前头。
就像当年,曲歌眼睁睁看着曲顺芝倒在血泊里没了呼吸……
留下几盒药后,白川送周莹芮离开。
乔胥安渐渐好转了些,至少脸不再像刚才那样皱成一团。
但他仍死死攥着曲歌的手腕不肯松开。
他手心的温度很烫,好似一团火,灼得她生疼。
看着乔胥安身上那些伤,曲歌忽然想起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他平时喜欢穿白衬衫,但偶尔会换成黑色。
每次穿了黑色,他就不太喜欢曲歌靠近他,连拥抱都会让他皱眉。
曲歌那时总以为是他心情不好。
现在想来……
原来,包容一切的黑色是他用来掩饰伤口和血迹的障眼法。
“小歌,你别生气,我带你去加国……”
耳边,乔胥安的声音打断曲歌飘远的思绪。
她低头看他。
人还没醒,又在说梦话。
发高烧的人总是会做许多杂乱的梦。
可他梦里为什么都是她?
曲歌觉得晦气。
她皱眉,再次尝试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走。
睡梦中的乔胥安感觉到她的挣扎,紧张的用力将她攥紧。
“别走!求你……”
“别离开我,别放弃我们的孩子……”
曲歌越来越怀疑乔胥安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装睡。
昏睡的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心烦意乱,冷冰冰地回答他的胡话:“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孩子。”
“……”
乔胥安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嗞——”
曲歌的手机在床头振了振。
这么晚,除了容昼白和垃圾广告,没人会找她。
“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走。”
看到这行字,曲歌顿时眉心舒展。
这应该是这段时间她收到过最好的消息了。
眼下,因云谣岛的项目,乔敬仁和乔胥安的关系已经闹僵了。
丢了云谣岛,乔氏股价又要跌一波,董事会明天肯定会向乔家父子发难。
到时,乔敬仁只能把乔胥安交出去,向其他人做交代。
失去了乔胥安这个助力,乔敬仁独木难支。
秦恕之早就联合其他几个家族虎视眈眈,只等乔氏董事会内乱之际趁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
等乔家这头大象被那些小蚂蚁分食殆尽,便是曲歌为曲顺芝翻案的最好时机!
……
曲歌熬了一夜,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乔胥安那双幽黑的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吓得她一身冷汗。
她没好气地瞪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乔胥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不是我,是周莹芮。”
曲歌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乔胥安看她故意回避他的视线,唇角压不住地上扬。
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直都守在他旁边。
明明就是关心他的,还嘴硬不肯承认。
乔胥安心情大好,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曲歌懒得跟他解释,自顾自去客厅倒水喝。
黎思琦还在另一间房呼呼大睡。
昨天整夜的折腾愣是没能把她吵醒。
想起她前两天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要保护她,曲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叩叩叩——”
突然,又有人敲门。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来找乔胥安的。
曲歌拧眉,实在不胜其烦。
她端着水杯过去开门。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
竟然是乔敬仁!
这是曲歌第一次亲眼见到乔敬仁。
他的照片早就无数次登上过财经新闻头条,她自然不会认不出来。
眼前的人身形挺拔如松,一套剪裁考究的手工西装价值不菲,鬓边夹杂的几丝银白,给他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威严。
他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让乔胥安出来见我。”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曲歌还没来得及回答,乔胥安已经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他警惕地将她护在身后,镇定地迎上乔敬仁锋利的视线。
乔敬仁轻蔑地往他身后扫了一眼。
“我让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今天要怎么跟董事会交代。你倒好,转头就到这销金窝里快活来了?”
“乔董事长!麻烦你说话放尊重点!”
销金窝这三个字什么意思,曲歌自然不会听不懂。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她决不允许别人随意侮辱!
可她的愤怒在乔敬仁眼里只不过是个廉价的笑话。
乔敬仁冷笑一声,连看都懒得正眼看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尊重?”
“你!……”
曲歌皱眉正要说话,却被乔胥安拉住。
他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他抢声在前:“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公司再谈吧。”
“啪!”
乔胥安话音未落,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乔敬仁一脸阴沉:“我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乔胥安昨夜本就伤得不轻,现在又挨了打,险些站不稳,多亏曲歌在身后扶了他一把。
正是早上大家都着急出门上班的时间。
乔敬仁和他身后两个保镖把狭窄的楼道堵得严严实实,很快就惹来邻居的不满。
曲歌脸色越发难看,却只能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乔董事长,你们有什么话能不能下楼去说?别影响别人。你再这么堵在我家门口,我只能报警了!”
听到“报警”二字,乔敬仁眉头压了压,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他这才认真打量了曲歌一眼。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小腹的位置。
“曲小姐是吧?我听说,你怀孕了?是乔胥安的种?”
平淡无奇的语气,却让乔胥安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他拧眉,深沉晕墨的眸中再也藏不住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