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惬意的午后。
曲歌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一片万物复苏的景象。
冬去春来,嫩绿的芽尖顶破湿润的泥土,樱花树梢缀满粉白的花苞。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可她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
容昼白刚结束视频会议,一下楼就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问。
曲歌如实回答:“想乔胥安。”
“啧。”容昼白故作不满地撇了撇嘴,“对前男友这么念念不忘吗?”
“我是在想,那天救走茉莉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那他们现在又在哪……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以茉莉和乔胥安的性子,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的这些,我这几天其实一直都让人在查。目前看来,茉莉应该还没回到加国。否则,我不会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我说不好。茉莉那个疯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容昼白摊了摊手,唇边一抹无奈的笑。
现在,他们在明,茉莉在暗。
只能见招拆招。
曲歌眉间愁色更深了几分。
这时,容昼白话锋一转:“对了,被你打了个岔,差点忘了重要的事。”
“什么事?”
“秦恕之刚才来了电话。黎思琦醒了。”
“四七醒了?真的吗?!”
听到这话,曲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应该算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脸上难掩欣喜,着急地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能去欧国看她吗?她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你先别急。”容昼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一回答道,“她才刚醒不久,现在还住在医院观察。眼下茉莉和乔胥安不知所踪,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欧国。我已经和秦恕之聊过了,等黎思琦的情况稳定一些,就把她转到加国的疗养院来。她现在虽然醒了,但行动还不是很方便,所以只能让秦恕之打电话过来跟我们报平安。”
“好、好……只要她醒了就好,只要她没事就好。”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曲歌不自觉地红了眼眶,舌头都像是打了结似的。
容昼白温柔地替她拢住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哭什么,脸都花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抹去她掉下来的泪珠。
触到他温热的手指,曲歌反而越是情绪失控。
她突然踉跄了一步,像是被人抽走全身的筋骨,整个人重重栽进他怀里。
积蓄太久的呜咽从喉间撕裂而出,滚烫的眼泪瞬间浸透他胸前的衣料。
她不再压抑自己,放声大哭出来,哭到缺氧干呕,仿佛要把这些年咽下的委屈全呕出来……
……
上午九点。
怀特集团,顶层会议室。
长桌两侧坐满了研发部门的高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默。
这本来只是一场普通的例会。
但,在五分钟前,李奥突然提出,想要接手负责xR-13项目的研究。
这个项目,之前一直都是茉莉亲自负责。
茉莉将它视为怀特集团所有研发项目的重中之重。
而现在,容昼白却将它搁置不理。
李奥对这个项目觊觎已久。
“卢卡斯,既然你对xR-13的研发没有兴趣,不如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我保证,我一定会……”
“不可能。”
李奥话还没说完,就被容昼白冷声打断。
容昼白摆了摆手,投影仪屏幕上马上出现一张曲线图。
这是xR-13项目的数据报告。
“关于这个项目,我已经和陈博士讨论过。”他看向坐在末席的男人,“研究团队给出的结论是,现阶段技术条件下,xR-13根本不可能实现预期效果。对吗,陈博士?”
“是的。”研发总监陈博士擦了擦额角的汗,“从现有数据看,药物虽然表现出短期细胞活化效应,但会在72小时后引发不可控的基因突变……”
“我们之前的实验对象……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器质性损伤。大家可以看一下手里的报告。”
助理将打印出来的报告分发到每个参会成员。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资料上,那些实验者肢体扭曲,皮肤上暴突的血管触目惊心……
这都是茉莉当初负责项目时留下的“成果”!
“那就改进配方!”
李奥皱眉,显然还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言辞凿凿:“所有的研究都需要经历无数次的试错,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试错?”
容昼白慢慢重复这个词。
他冷笑一声,让人将一张照片在屏幕上放大。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本该光滑的皮肤上却长满了鳞片状的角质增生。
“这是第64号实验者,她只是一个22岁的大学生!你们的招聘广告写了什么?短期兼职,高额报酬?”
“那、那又怎么样?科学进步总要付出代价!”
李奥扭过头,不去看那些照片,语气显然缺了几分底气。
容昼白眸中一抹凌厉:“用活人做实验不是科学,是谋杀!”
“总之,我宣布,即刻起停止所有人体实验!xR-13项目无限期搁置!”
每个字都像刀锋出鞘。
会议室里,瞬间骚动起来。
李奥猛地站起身,急道:“你要叫停?你知道这个项目投入了多少资金?知道有多少投资人等着结果吗?!”
“我当然知道。”容昼白翻开文件夹,“过去三年,超过百亿美金。其中过半资金流向了你控股的设备公司!当初,是你自告奋勇替茉莉采购那些设备,但你提出的报价是市场价的四倍不止!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我、我……”
李奥的脸色瞬间铁青。
容昼白不等他反驳,直接做出结论:“从今天起,生物科技部门重组,所有实验项目重新进行审查!”
会议室一片死寂。
李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扭曲。
他撑着桌子,缓缓起身:“卢卡斯,你母亲是江洲人,对吧?她活着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老话——”
“做人留一线!”
话音未落,李奥摔门而出。
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落上,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
容昼白脸色阴沉。
他叫来助理,附耳轻声吩咐道:“让人盯着李奥,看看他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另外,在寒山别馆加派人手,务必保护好芝小姐的安全。”
“明白!”
……
之后几天,李奥都以生病为借口,请假不来公司。
他那天在会上说的那句话,始终让容昼白心里忐忑不安。
每天处理完工作后,容昼白便立刻赶回寒山别馆。
他不放心曲歌的安全。
即便已经安排了大量人手在别馆守着,但他还是只有亲自陪在她身边才觉得安心。
屋里一片平静。
曲歌独自坐在房间里看书。
见容昼白回来,她从桌上拿起一封邀请函递给他。
“庄园那边下午派人送来的。”
茉莉失踪后,现在住在怀特庄园的只有李奥一家。
邀请函烫着金边,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意——“今晚七点,特设家宴赔罪。”
“赔罪?”
容昼白轻笑,随手将邀请函丢在桌上。
他太了解他这位二叔了。
李奥素来是锱铢必较,心眼比指甲盖儿还小。
他怎么可能主动设宴向他一个小辈赔罪。
曲歌也猜到了,这绝不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家宴那么简单。
“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所谓。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
容昼白唇边划过一抹玩味。
晚上七点。
容昼白和曲歌准时到达怀特庄园。
长桌上银器锃亮,烛火摇曳。
令人意外的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连何青、罗恩等人也都被李奥请来了。
但,却迟迟不见他那两个儿子的身影。
“我那两位堂兄这是迟到了?”容昼白打量着四周,随口问。
李奥满脸堆笑,亲自为众人倒酒,一边回答:“他们正好有事,就不来了。”
“有什么事,能比家宴还重要?”
罗恩压着眉头。
他一向不喜欢李奥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对他说话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李奥眸中闪过一抹不悦,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他举起酒杯,红酒在高脚杯中晃动,映着他刻意堆出的笑容。
“今天,我特意把大家叫来,是想为上次的事情向卢卡斯赔个不是。不管怎么说,大家始终都是一家人。家族和睦,比什么都重要,你们说呢?”
“家族和睦?二叔说这话,还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容昼白没动酒杯,指腹沿着杯沿轻轻打转。
身旁,曲歌也警惕地盯着李奥,一口都不碰那杯酒。
李奥笑容僵了一瞬:“卢卡斯,你父亲若还在,看到我们大家闹成这样,不知该多痛心!”
“二叔,你有话还是直说的好。不然,我可真没耐心陪你过家家了。”
容昼白毫不留情地撕破李奥虚伪的假面。
空气骤然凝固。
不等李奥再开口,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高跟鞋敲在地面上那熟悉的声音,让所有人后背一凉。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茉莉站在门口,红唇如血,眼神阴冷。
“好久不见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