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万春都听愣了。
他是传教军队起家，自然知道，战场之上能够统一喊出口号的队伍，其人心向背远不是靠利益纠葛组织起来的军队可比。
可是，他往日作战，只有方腊队伍喊着口号，把对方杀得大败亏输的。
从来没有见过敌军口号喊得比自己还响的情况。
庞万春手下大军也是一片疑惑。
这等情况实在太反常了。
庞万春眉头一皱，对身边手下人道：“这张文远手下也有计策，竟用口号乱我军心。”
在他看来，张文远手下的人喊口号，肯定是被其将领组织起来的。
自发效忠，那只有有德有道的方腊大军可以做到，张文远凭什么？
“假的终究是假的，一戳就破！”
两边的骑兵已经交战过一轮。
步兵也正缓缓靠近，即将交锋。
庞万春将武器向前一指：“大军上！”
庞万春手下的步兵顿时动起来，边走边又把口号喊得更响。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似乎想要用此方法证明自己一方的正义性。
“哄哄哄！”
随着张文远步兵前进的青铜小炮已经开始轰击。
炮弹扫过庞万春的队伍，给他造成了百多人的死伤。
杭州城北关乡的地势不算开阔。
在两军这么小的战场上，炮火的作用范围终究有限。
一轮炮击之后，“嗖嗖嗖嗖！”
庞万春手下的强弩部队发射箭矢。
“崩崩崩！”
张文远的中军步兵也以箭矢回敬。
两边都是老营战兵，阵法严整，前排的步兵都举着大盾。
这些羽箭能造成的损伤并不算大。
少数被射中倒地的士兵，也只不过是手脚、肩膀被贯穿，能够被一击毙命的，一轮箭雨下来连十个都没有。
箭雨过后，双方士卒顿时短兵相接。
长枪相交。
两边站在最前排的士兵，已经可以脸贴着脸对骂。
庞万春手下步兵气势十足。
一个步兵面对着对面的梁山士兵大骂道：“你们这些朝廷鹰犬！”
“自己治下四州死了多少人，还要替那张文远卖命，来害我杭州百姓？”
“可知我家圣公在杭州是如何施恩的？”
“在我杭州城里，便是最穷苦的小民，家中有人得了病，圣公也会派人送汤药救济。”
“死了，还有棺材烧埋。”
“这种事情，你们敢想吗？”
“莫再给张文远那军头效力了，早日弃暗投明，来过几天如人一般的日子吧！”
他对面的梁山军士兵被喷了一脸，顿时也是怒火中烧，大骂道：“说得好听！”
“我便是张将军在清溪县招募的百姓。”
“你当我们没见过你们治下百姓的惨状吗？”
“崇德城内，户口死伤过两成，城外尸体堆积。”
“我家中父母得了疫病，将军带入营中，包吃包住收治。”
“二老如今都康健在家，一家人和和乐乐。”
“要是到了你方腊魔君手下，我这一家人可还有命在？”
“你们那方腊手下，凡是信教的便吃香喝辣，对百姓比朝廷也没什么区别！”
“哪像张将军的队伍，如今我在军中效力，一个月能拿两贯钱，还有十贯养家费。”
“这等钱财全都送到我老婆孩子手上，我便是死了也值得！”
“呵呵，一群被方腊骗了的人，以为带你们烧个香，便把你们当兄弟了？”
“真当兄弟，会不舍得拿出钱财？”
对面正与他互骂的方腊士兵原以为自己说出方腊如何爱民的话，张文远手下兵士就会回心转意。
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和自己对辩，而且他说的那些话全然不可置信。
顿时愣了……
张文远竟然给手下的百姓免费治病，而且还能治好，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便是用方腊从杭州城带出来的药，也无非让人走得安详一些，甚少听说能治好的事情。
至于免费给百姓吃喝收治，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一般了。
他便是做梦，也没想过有哪个政权会对百姓如此。
至于在张文远手下当兵，一出家门，就能有十贯的养家银子，那就更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们在方腊手下效命，拼死拼活挣些军功，便是打完一场大战，拼去两三成死伤挣来了头功，每人所给奖赏也才不过两贯钱。
而在张文远手下，竟是只要参军就能给十贯的养家银子？
这张文远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有心不信。
可是对面的梁山士兵说得信誓旦旦。
他们最底层的小兵，又何必替上司遮掩？
难道说这些是真的？
原这个小兵顿时道心大乱。
手中兵刃也慢了几分。
噗的一声，这倒霉的士兵直接被对面的梁山军一枪戳在肩胛上，疼得倒地。
直到被人踩了两脚时，这士兵心中仍有疑惑：这张文远手下兵士真能有如此待遇？
……
战场之上的互骂，本就是垃圾话对骂，扬己之长，揭敌之短。
这种短兵相接的野战，宣传的效果也没有阵地战中那么大。
想要在战场之上靠互骂垃圾话说动敌方投降是不可能的。
互骂倒是能对于提升己方作战意志。
张文远手下的卧枪阵兵士，作战技能本就比敌人要强。
此时喊声一起，也是人人心中感念张文远的好。
张文远的中军，大多数兵士都是直接跟他从山东打过来的。
即使是本地招募的补充队伍，也都是民间对张文远最忠心的一群人。
此时大军喊着口号，士气大增，表现在战线上，便是庞万春手下的步兵和张文远的步兵一遭遇，就被打得步步后退。
前排的兵士不断减少，完全被压制。
……
“怎会如此！”
庞万春脸色难看。
步兵交锋被打的步步而退，是他过去从没想过的场景。
可他知道再打下去，自己手下的兵士也讨不了好，反而会越死越多。
而且距离城墙越来越近，若还不早退回城中，到时候想逃都逃不了。
咚咚咚！
城中北门大开，方腊派出的接应人马也鱼贯而出，阻拦了张文远的步兵进一步前进。
庞万春黑着脸喝令一声：“退！”
带人迅速撤离。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追击的张文远枪兵，满脸不可置信。
步兵对冲，最注重军中士气。
他手下的兵士皆是被方腊以恩义养成，在对冲时从未输过。
可眼前张文远的中军，竟靠着自己的气势，压着他的步兵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