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只得托付小银子,“守好门户,莫要叫人进来。”
小银子重重点头,“哥你放心。”
他如今好歹是御前少监,这身份唬也是能唬住人的。
只要来的不是曹恩保和曹进,他都能将人拦在外头。
西南角倒座房偏僻,程让又以中监身份独居一室,有小银子守门,一直未出任何差错。
陈合松借着灯光,手上动作迅速,很快就收尾了。
望着脸色惨白无比却一声不吭的程让,他眼里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果然是京中官员闻风丧胆的大杀神,这都挺得住。
他从袖口里掏出几瓶药来放在程让面前的几案上。
“这些都是利于伤口恢复的上乘好药,每日一粒服用,近期莫要大幅度走动,养个大半月的,也就能下地了。最后这一瓶是护心丸,只有两粒,关键时刻能保命。你自己收好。”
程让强撑着剧痛,道了声,“多谢。”
陈合松收完针看他一眼,“不必谢我。我也是忠人所托而已。”
小银子见程让比之前状况好了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让哥你先休息,我护送太医回去。”
正要开门,突然,外间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尖细难听的声音响起。
“谁在里面?”
陈合松手上一顿。
小银子也惊得眼神都瞪大了。
他低声,“是曹进!”
怎么谁来不好,偏偏是才养伤好不久的曹进。
他跟在陛下身边日久,他若来,必定能认出来陈合松身份。
以他对让哥的嫉妒和仇恨,必定……
曹进才回到御前不久,为了重回巅峰,他做事十分勤勉稳重,这些时日得崇庆帝赞赏多回。
但这还不够。
程让愈发得陛下青睐,连缉拿官员这样大的事情,居然都让他代劳!
曹进嫉妒却毫无办法。
直到他听到程让遇袭重伤的消息,这才心中安慰不少。
又听说陛下对程让的伤势并不关注,顿时更是腰杆挺直不少。
今日他才办完差事便忙不迭地来了西南角。
不为别的,他绝不会让程让好过!
才走到外头,便见里头人影攒动,目测有一躺一坐一站三人。
据他所知,给程让治病的医师已经回了太医署,除了一个小银子外,还有一人是谁?!
一想到程让可能勾结党羽,他就兴奋地领着人一把推开了房门。
可里面的场景却让他们十分愕然。
只见小银子站在窗户边,程让则躬身坐在床边,见房门被撞开,冷眼转了过来。
“曹少监什么时候得陛下特权,夜半随意闯入他人寝房?”
曹进惊讶不已,程让不是重病动都动不了吗?怎么可能坐得起来!
不对,一定不对!
“还有一个人呢?”
“什么人?”小银子不满地昂头瞪着他,“这里就只有我和程中监两人。倒是你们……”
他生就一张福娃脸,可眼神冷下来的时候,还是叫人觉得胆寒。
小银子可不是从前那个小银子,他升任少监后,手段雷厉风行,在御前也算说得上话的。
被小银子扫过的跟着曹进来的人,已然有些后悔。
他们跟随曹进,是因为他此前是少监,干爹又是曹恩保,怎么看都十分有前途。
可谁知道不过几日间,曹进贬为少监,敌对的程让得提拔重用,连带着小银子也成了御前少监。
这哥俩,如今可都不是好惹的,谁得罪得起?
感受到身后人心涣散的曹进冷哼一声,“我亲眼所见,你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忙不迭将一顶大帽子扣在程让头上。
“好啊程让,身为御前中监,你竟然勾结党羽,与他人密切来往!若是陛下知道,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说着,他眼神环视这间屋子的各个角落,语气笃定悠闲,企图将人诈出来。
“出来吧,别躲着了。乖乖道明缘由随我去见陛下,我还可以替你求情保住一条命。若是待会子被我亲自抓出来了,程中监可都救不了你!”
程让的居所并不算差,除了此处的软塌外,内里还有正经睡觉的床,以一道简素的屏风隔着。
里头黑灯瞎火的,倒看不出有人没有的样子。
小银子手心微微攥紧。
躲在屏风后的陈合松也是觉得倒霉不已。
但听到曹进的话,他心中嗤之以鼻。
以为他是吓大的吗?
淑妃娘娘可教过他,只要没有证据,他打死都不会认的!
且不说曹进还没看到他的人,就算看到了认出来了,他也不会承认。
只要不承认,就一定会回旋的余地!
他只是路过。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他倔强地想着,手心也是不自觉地冒汗出来。
“再不现身,我可进去了?”
曹进刚要抬脚,小银子拦住他。
“你只是少监,中监的寝房,岂是你想闯就闯!”
见状,曹进却更坚信里头有人了,他轻笑一声,“少监也好中监也好,都是陛下的人。本少监是在替陛下清理门户!”
于是就要推开小银子,进去查探。
正当这时,外头来了人。
“曹少监可在此?”
只见屋外走进来一个同样少监打扮的人,此人模样十分普通,既无程让般的硬朗冷酷,又不似曹进阴柔,更与小银子的福相娃娃脸不同,属于放在人群中必定会泯然众人的长相。
就是曹进见了他,都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是谁。
“李少监?”
李少监笑着给程让问了好,这才告诉他,“监正大人突然寻曹少监,还请不要耽误,即刻前去。”
曹进一愣,正要质疑,手里就被塞了一支小巧玉簪模样的东西。
他一摸索其中纹路,刚要出口的话就尽数噎了回去。
望着眼前的屏风,他很是不甘心。
“正好李少监来了,有你作证也好,本少监怀疑程中监与人暗相往来,悖逆陛下。此刻,人就在此间!”
李少监闻言,连连摆手,“这可不兴乱说啊。”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小银子却死死挡在曹进跟前,不让他近。
见状,曹进正要发怒,一旁的李少监却抬脚先走了进去。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吧。”
小银子猝不及防,想要拦人却已错失了时机。
曹进推开他,跟着入内。
谁知,里头竟然真的空无一人!
房间不大,几人进来显得十分拥挤,李少监被迫站在几案前,也是一脸茫然。
“曹少监,你说的人在何处?我看程中监此处,装潢简单,若真是有人,理应藏不住才对啊?可是有什么误会?”
曹进不信邪地又看了看,最终在窗户边发觉有些许痕迹。
他恍然大悟,“那人定是从此处逃脱!”
可这人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他居然没有半分察觉!
李少监也是十分无奈,他上前哥俩好似的拦住曹进的肩膀往外走。
低声劝他,“这凡事得讲证据啊,眼下这人怕是跑没影了,估计也追不上了。依我看,今日怕是没戏了,你还是快些去曹监正那里吧,也不知寻你什么事呢。”
曹进不甘心地回看了床边躬身坐着的程让一眼,冷哼拂袖而去。
其余人也匆忙跟着走了,根本不敢留下来。
只有那位李少监,对着程让和小银子拱了拱手。
“多有搅扰,中监大人好生休息,我这还要回去太医署抓个药呢。”
说完,转身离去了。
他走后不久,小银子连忙吹了灯。
陈合松才哼哼着从里头出来,还扶着腰。
“你这几案挺小啊,本官的腰都险些折断了。”
天知道,大冬天的他的后背有多少冷汗。
小银子这才惊奇想起,方才那位李少监可不就是站在几案前头!
“那位李少监?”
陈合松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但我现在没功夫和你唠了,我得走了。”
他推开房门,左右看了看,而后跟上前去。
李少监还等在那,他自然而然走到人家身边去,一副唯唯诺诺小内侍的模样,而后二人走入了夜色中。
小银子见人安全走远了,这才合上房门。
“让哥,这淑妃娘娘,竟然如此手眼通天?!”
“那个李少监,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一向与人为善,又十分低调,更是陛下在潜邸时期就跟在身边的人了,她怎么……”
这种人都拉拢得住?!
小银子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一开始我是隐约猜到娘娘在御前有人,可万万没想到是他啊!”
别说小银子了,程让也是震惊于淑妃的胆量。
“他到底有多少人手?”
小银子扶着他上塌,忽然转念一想,“今日出现的人,怕是淑妃娘娘所有势力了吧?”
和陈合松一样,哪怕和程让一起都效劳于淑妃,此前也都不知道李少监的存在,甚至彼此互不知身份。
这是上位者平衡下属保护自己的最佳手段。
可这一次为了救让哥,三人的关系算是被摆在明面上了。
程让方才强忍着才能坐住的,只这么一会子,头上已经淌了许多汗。
现在终于躺下来,才算好过许多,神思也清明不少。
对于小银子的猜测,他只说了一句:
“未必。”
与此同时,曹进捏着玉簪到达御花园附近一处梅亭,与玉簪的主人见了面。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二姑娘终于肯见奴才了。”
“你怎么失联那么久?”
曹进:?
杨婉因:?!
一瞬间,两人齐齐瞪大双眼,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