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正时刻,临照殿早已备好了精美的饭菜,可宫殿门口始终不见有人来。
“姑娘,都这个时辰了,陛下怕是不会来了。”
杨婉因没理会菊韵的话,固执地端坐等着。
菊韵突发奇想,“要不,奴婢去问问曹中监?或许他可以代为传话。”
见她点头,菊韵连忙跑了出去。
再过了半个时辰,菊韵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如何?陛下可是还未下朝?”杨婉因想了想,“近来战事吃紧,陛下下朝晚些也是应当。”
菊韵摇头。
“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陛下一下早朝就去看皇后了。”
杨婉因颔首,“原来如此。”
“那陛下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来倚华宫了,将饭菜热一热吧。”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
杨婉因不理解,“难道陛下还在椒房宫?”
陛下虽说为了皇后的颜面,需得去探望,却也不是需要一直陪着她。
这个时辰,陛下早该离开了。
菊韵再次领命前去打听消息。
这一次,菊韵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
“姑娘,陛下只在椒房宫待了一个时辰。”
杨婉因皱眉,“那陛下怎么还没来?难道是太后请陛下去慈安宫了?或者是德妃?”
“都不是。”菊韵难以启齿得很,“陛下从椒房宫出来后就来倚华宫了。”
“那陛下怎么没来……”说到一半,她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陛下在正殿?!足足三个时辰?”
菊韵点头,“而且今日曹中监不知为何并未伴驾,故而无人来临照殿提醒咱们。”
这才叫她们苦等了这许久。
杨婉因简直不敢相信。
“陛下和杨佩宁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她又以子嗣要挟,缠着陛下。”
菊韵面露难色,“这个……正殿的口风紧,查不到这些。只知道陛下进去就没出来过,据说陛下与淑嫔……相谈甚欢。”
“轰”
红木椅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杨婉因猛得站起来。
“随我去正殿。”
她倒要看看,杨佩宁这个狐狸精是如何勾引陛下的!
正殿门口,明仲领着两个小黄门,悠悠拦住。
“二姑娘,陛下和娘娘正在里头说话,吩咐了,任何人来不许惊扰。”
“放肆!”菊韵昂着头,企图呵退几人,“二姑娘可是淑嫔的亲妹妹,你们岂敢拦?!”
明仲面色不改,“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御前的人偶尔都会给菊韵两分薄面,一个倚华宫的中监竟敢如此冷言冷语待她!
菊韵怒上心头,口不择言,“大胆!你可知我家姑娘除了是淑嫔的妹妹,还与陛……”
“住嘴!”
杨婉因及时止住她的话头。
她冷着眼睛看向拦下自己的这几个人,“你们都没有去通传,怎么知道陛下和淑嫔不会见我?”
明仲似乎十分古板,不知变通。
“我只知道,淑嫔娘娘之命,不可违抗。”
杨婉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得罪我的后果,你可明白吗?你只通传一声,或许就可以免受一次皮肉之苦,我也会记下你。否则……你若犯了有些忌讳,淑嫔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明仲不为所动,依旧板着个脸。
“我是罚是赏,自有娘娘决断。二姑娘,似乎太高看自己了。”
这回不止菊韵,杨婉因也是被气得狠了。
她眉眼尽都冷下来,看明仲的眼神仿佛看死人一般。
“明仲是吧?本姑娘记住你了。”
明仲躬身拱手,“二姑娘好走。”
杨婉因咬牙,深深看了内殿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光线交错间,似乎隐约看到里头的二人临窗说话的画面来。
何其恩爱情深!
杨婉因拂袖而去,菊韵瞪了明仲一眼,连忙小跑着跟上。
两人走后,明仲轻脚进了内殿,在杨佩宁身边耳语了几句,又轻脚退下。
杨佩宁嘴角微微勾起。
顺着杨佩宁的视线看过去,崇庆帝正伏案圈圈点点写下好几个名字。
“你瞧瞧如何?”
都是诸如静、柔这样的字眼。
说实话,她一个都看不上。
“嫔妾觉得,都很不错。”
崇庆帝将毫笔落下,畅快笑着,“你这做母嫔的真是会偷懒,还得朕来辛苦。看来日后这孩子,怕是与朕更要亲近些。”
闻言,杨佩宁心中不屑。
果然是男人,替儿女起个名字便自以为关心孩子重视孩子了。
真是好笑。
不过明面上,她一脸甜蜜,“陛下是慈父,向来关心皇嗣,孩子们自然亲近。”
崇庆帝自然乐得开心。
她笑了笑,抚着小腹,“只是这孩子还有好些时日才能出来呢,陛下劳累一上午了,先歇一歇吧。”
不必她示意,旁边扶桑已经命人将小厨房专门做出来的冰镇饮子和各类冰镇瓜果端上来了。
这也是崇庆帝喜欢待在倚华宫的原因。
淑嫔很懂他的心思。
每每都能精准地抓到他渴了或是累了的那一些微末细节,而后呈上他看得上的东西。
这并不是说其他后宫女人不讨好他,只是没在那个点子上。
吃着瓜果,纳着凉,替即将出生的孩子挑选着吉祥如意的名字,崇庆帝十分享受这样的日子。
这些时日,边关战事吃紧,朝中政务繁忙不说,大臣们也是争吵不断。
加上程让在京中大臣府邸雷厉风行的作风,也令本就暗潮涌动的朝堂上爆发开来。
每日上朝,他都头大得很。
但他知道,无论是北境战事,还是京中程让正在办的事情,都不能停下!
可他是人,也会感到烦躁劳累。
这个时候,比起去霓裳殿与杨婉因畅谈诗词歌赋哄美人高兴,他更喜欢在杨佩宁这里静静待着。
一来淑嫔懂她,二来淑嫔即将临盆,他在这里,整个朝野上下无人敢置喙什么。
崇庆帝再次感叹淑嫔的好用。
而巧合的是,杨佩宁正好洞察了他这一想法。
于是二人不谋而合。
哪怕杨佩宁偶尔提起杨婉因曾经来过的事情,他也没有如何理会。
接下来的几日,崇庆帝雷打不动地去上朝、看望皇后,然后回杨佩宁这里。
杨婉因接连到正殿几日,都被拒之门外。
得知陛下再一次留在正殿而不顾杨婉因,菊韵怒从中来,目光中尽是杀意。
“娘娘,您难道还要忍受淑嫔踩在您头上吗?她不过一介卑贱庶女!若非您的缘故,她根本进不了宫,更遑论享受这些富贵!”
杨婉因正在修建花草,闻言手下一用力,折断了才要绽放的花朵。
“杨婉因是以嫡女身份入宫,若现在暴露,只会叫父亲被冠上欺君之罪。”
菊韵想到什么,嘴上收敛了些许。
“可她明明占了您的好处,现下还勾引了陛下,令姑娘您怀着孩子还独守空房!实在可恶!姑娘您能忍,奴婢可忍不了!”
杨婉因叹息,伸手,将那娇花掐下放在掌心。
“可她毕竟是我的长姐,我难道真能让她去死吗?”
菊韵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
“姑娘您放心,奴婢不会让您白受这些罪的!”
望着她出门去,杨婉因收紧了手心,碾搓着本该盛放的花骨朵,随后手心一摊,衰败零落的花瓣儿便了无生机地落在地上。
她见状,嘴角微勾,将失手折断的枝杆也丢到一边,继续侍弄起其他盛放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