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施晏城蹲在陈宪之面前以为温钰是在和他开玩笑“你不过了?你让他去见顾琰?”

温钰坐在一旁看着陈宪之不知第几遍数着银票,手上拿着刀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背后还有大鱼呢,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可惜的。”

“蘑菇说昨晚人昏迷了,恐怕还要些时日。”兰诺大马金刀坐在地毯上姿势颇为不讲究,意旨不明道“不过那人还有几日好活可不好说。要是鱼还没钓到就先玉殒香消那才是好笑。”

施晏城背地里瞥了他一眼佯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内涵“小少爷如今这样……只怕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温钰细致地将苹果切成合适的小块给陈宪之嘴里塞了一个,目光灼灼问道“怎么样?”

陈宪之撇眉,从他身上抢了手帕来又将东西吐了。

轻微洁癖患者不能忍受这样的投喂。

好在评价还是愿意给的“还好。”

温钰撇嘴,深觉这家伙没答到点子上,但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小少爷是帮你们处理问题的人吗?”

“……”施晏城低头沉默。

难道我一个打仗的是处理这些问题的人吗?

“说起来你随便捡垃圾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不是活爹,我把人卖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这事呢?我以为这茬早过了。

“当时瞧着可怜……”

“我能让你也瞧着可怜。”

“……不了。”他滑跪认错的态度很端正“属下知错,但凭家长处置。”

温钰眼睛集中在陈宪之身上随口道“计划顺利的话兖州驻守军就从你的人里分。”

兰诺先是一愣,迅速就爬了起来“兖州一直是……”

“你有问题?”温钰轻声打断他的话。

兰若给温钰添了茶,起身时余光和兰诺对视,平静地摇摇头。

兰诺咬牙切齿“没——问——题。”

此举是将施晏城手下势力削弱了但兖州一直是他的人在控制,从当时北伐瓜分来说就已经默认到了他手上,他更是投了真金白银下去经营的。现在被召回坤州不说,兖州也要分出去,温钰真是欺人太甚。

“翔散。”他唤了一声目光投向在角落默不作声当柱子的端木集,那堵墙刚开始没反应,还是兰若过去喊了一声才有了动静。

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告罪“属下重听之症愈发严重,家长恕罪。”

“事闭批个假去沪上瞧瞧。你手下荀宁浅如何?”

端木集停顿片刻才回道“属下认为宁浅资历尚浅难以服众,虽出身兖州但为人过于刚直,可做副手辅佐不可主事。”

“探花郎在你手下算屈居。”他笑着说了一句“状元榜眼命不好。”

与荀宁浅同科登第的状元榜眼都在刘璟手下做事,此番亦随行于青州。他躬身称是,应了他的吩咐。

从私心来说他并不希望荀宁浅接了这份差事,虽是美事……却受尽关注,割兰诺与施晏城心血得来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拿的。况且兖州被洋人关注甚久,在日后不久恐有大动作,若洋人效仿前举攻打兖州。

兖州接续青,荆,渭三州,另接京都充其门户,与北岭近在咫尺,一直是西野流域入海口。倘若失守,首当其冲的便是荀宁浅。

这是树了一个活靶子在那里。

“三日后下葬封地宫。卫戍队随行护送回京,您与小少爷亦要随行,属下意思是到青兖两州边界,您们与其分开较为保险。”端木集认真道“您与镇北侯行驾极为靠近,刀剑无眼若有闪失,属下们万死难辞其咎。”

他的武力值倒还轮不着他们操心主要是有个陈宪之在他身边,不说毫无功夫在身偏生脑子也不太正常,若是突然发病自己死了事小,危及温钰才是不好。

到他的车驾离开,刘璟的警惕心会拉到最高。他们那些人去截杀至少五万人守卫的御驾,坦白来说和送死没区别。不光会无功甚至没命返回。这种愚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忧心未来。

“自会有人教你们如何做的,只要守在自己位置就行。”温钰并不打算将计划告诉他们。施晏城歪头看了眼陈宪之眼中光芒明灭,在温钰察觉到之前很快低下头去。

此番温钰要动手算是临时起意,兰家两兄妹回了营帐面对兰诺的质问,兰若也只是摇头“不知底细。”

温钰将计划藏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谨慎,兰若也只是在受命传信兰诺时才知晓他所计划的这一行动。

温钰不知为何临时变卦决定对刘璟一派动手,分明在离开上邑之前他们刚刚达成了变法的部分内容的共识,仅仅月余便要撕破脸。

他手下三个军方势力共聚于此几乎是铁了心要将人留在此处,可他明明已经决心退出朝堂,若将刘璟伏杀朝廷无人可以挽救大局,倾覆于内乱或是外祸不过是时间问题。

甚至想得更狠一些,温钰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图谋什么?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何计划连他们都不告知?

兰若面对他越来越放肆的猜测抿唇不语,她说不好。温钰对她的器重有目共睹,从知事伊始她便侍候在其身侧,二十多载主仆情谊却在此时被防备……她自然是不担心温钰对她动手,她忧心的是兰诺。

她这哥哥并不像她一般对温钰全然听从,他过于无畏,也存在自己的私心。

兰诺以为自己的私心大不过对温钰的忠诚,可一次次与他们出生入死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心中的天平在倾斜,终于……在某一刻大过他从小被灌输的忠诚。

他不再甘心做谁的狗,谁的奴仆。

他不再听从温钰冷漠的指令,为了保有更多的存活人数违反一次军令后,覆水难收。

不仅是泽袍之情还有站在更高的位置后那种心理的膨胀感,他被人恭维依赖着逐渐遗忘了这一切来源的根本。

不可否认,他们是有旁人难比的情谊在的。可那份情意在一次次的消耗下在温钰心中还能所值几何?

他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自己的所有都要为利益让步。

“兰素生……你会死在这里。”

兰诺愣了一下,没想明白为什么她咒他死“我又惹你了?”

她沉默不语,急得兰诺更坐不住了,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转了几遭“得了,大师说了你命比我薄,你还好好在这呢我还能在这栽跟头不成?”

他在兰若头上重重地揉了两把“你跟着他是你的选择,我的选择你不必理会。”

若真的不必理会,这么多年她早闭眼不理了。她也是人,并非工具,也是存有私心的。不过她的私心欲念太小才会被一次次容忍。

陈宪之低头看着温钰塞给他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们的赌注。”他垂眸看着他翘起的眼睫毛,心情忽然就莫名悲凉起来。可能是年龄大了,也可能是他的理智在嘲笑他的感情用事。

他握着他的手将子弹装入弹匣,又将弹匣插入枪身底部,上膛。他松开他的手说“来玩个游戏,如果这次你能跑掉。狸奴,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什么意思?”陈宪之抬头看他“刚付完钱就要反悔吗?”

他又将那把枪塞回他手中“拿回你的东西去,我只收银票不要妄想拿这些抵债。”

温钰摇头,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将他连同那把枪推入帐内“去做你的选择。”

陈宪之回头看着温钰雌雄莫辨的面孔消失在眼前,帐帘合上,他等在外面。

屋内的气味让他不适的皱了皱眉,不同于他惯常待的主帐内的降真香的味道,浓重的药味混杂在一处让此时的空气分外混杂。此处只燃着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将帐内空荡简陋的布置映衬的分外阴森。

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目光投向重重青色帷幔后,里面恰好响起了压抑的咳嗽声。

“水——”

嘶哑的声音让他心头一跳习惯性往后退了一步,手中冰凉沉重的东西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他抿唇转身要出去。

屋外的阳光刚达眼底,男人眼中的阴翳就不加掩饰呈现在他眼前,很快他眼中的笑意便盖住了那片刻的异常。

他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在觉察出自己的异常后勉强笑了下掩饰刚刚的失态“有水吗?”

“小少爷,屋内是一直有的。”看守的侍卫回道。

在看到温钰无甚异议后他心中暗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颐指气使“……冷了,我也要喝。”

他道“里面的人咳嗽很重,要梨霜饮。”

事后他端了两盏热的梨霜饮进去,里面的人似乎又睡着了。他垂眸看了眼腰间的枪,那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弧冷光融入暖褐色的眼中。

他掀开重重青帐,将东西放下看着床上苍白的人脸。他心中明白温钰是不想让他活也不想让他死的太轻松的。这样热的天气,屋内空气湿热浑浊对于身负咳疾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折磨。

他生了一副弱柳扶风的眉眼,惨白的脸色紧闭的眼周一圈青黑,眼窝凹陷下去,下颌线清晰可见,整个人似乎只剩了一把骨头憔悴得骇人。虽是如此也不妨碍优越骨相呈现出的脆弱的美感。

他抿唇神色似乎是有些纠结,他不太想伺候人可他又实在可怜。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推了推他的肩将人叫起来。

“你不是渴了?梨霜饮喝吗?”

他音调都因着这张脸轻了不少,话也不像对温钰那样讨好更稀松平常“要糖吗?做的有些淡。”

床上的人艰难睁开眼,听到他的声音抬手遮住对他来说有些刺目的灯光,浑浊的眼睛落到他身上,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入发“不要糖了。”

陈宪之扶他坐起身,上手摸到那双胳膊时被触感吓到条件反射松开了手,再垂眸要细看时这人却又将手藏到了薄被下。

刚刚惊人的触感分明是裹着层皮的骨头,他抿唇起身“想吃些什么吗?”

就算要人死也要让人做个饱死鬼吧,这人一瞧就是个短命病秧子能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的小指勾住他的手将人拦下,瘦弱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喂我喝吧。”

这是拒绝了。他看着他的脸沉默无言。

帐内仅余瓷器碰撞时轻微的声响,他的眼泪在不断顺着脸颊滑落,陈宪之不得抽出手来拿帕子帮他擦,他说“你的泪像是流不尽。”

他也有些难堪似的别开眼“蜡炬残身,还泪到天明。自是会尽。”

“你还在唱戏吗?”

陈宪之收了空掉的碗有些诧异“你知道我会唱戏?”

他先是沉默,而后很轻地点了点头“还在唱吗?”

他问“你想听什么?”

“《西厢记》……可以么?”

很少有人会如此冒昧的提要求。陈宪之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样子不安地望了望帐外的方向,或许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将死之人,或许他不介意他满足他的愿望。

“你拿什么交换?我登台很贵的。”

他浑身上下应该也没有一张银票。他想着,等他窘迫的说出自己没钱的时候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他自杀,反正他都要死了,临死前做一趟善人,不要让他动手了。

顾琰探出薄被的手搭在他手腕上,说话气若游丝“拿我的命吧。只当可怜可怜我。”

可怜可怜我吧。再为我唱一曲吧。

他腰间的那把枪似乎更重了一些,在顾琰看不到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将它拿了下来搁放到暗处。

修长温热的手指覆在一片冰凉上,他坐在塌边轻声吟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顾琰眼中泪连绵不绝,他哽咽着哭腔“斟美酒不由我离情百倍,恨不得与张郎举案齐眉。张郎啊,学梁鸿与孟光夫高妻贵,又何必到长安去候春闱?作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你说要对得起自己,末微到此的心血不舍,妄想搏个前程。我只说想寻个容得下我们的地方,并头莲朝夕相对亦强过所谓前程富贵。

你往前只说我聪明,若是身子康健读书及第不过时间。我其实不过平庸之才,连与你再见也不过命绝之际。

宪之,这战火烧得不知下次再见是几时了,今日我做绝,此后切莫学了我,再说无需再见的浑话。

他腕间微弱的脉搏随着渐渐低下的声音停止跳动,陈宪之愣愣地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止住他无力滑落的动作,一时连呼吸都忘却了。

他脸上的泪逐渐凝固干涸,紧皱的眉终于舒展下来,安静的靠在床边,病骨支离的美人歪着头阖上眼。

他静静地看了会,垂眸不知想什么,拿起被放到角落的枪,学着刚刚温钰教他的动作,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对着尸体的腹部开枪。

火药味和被高温灼烧后的肉烧味让帐内本就浑浊的空气更加难闻,他看着伤口涌出的鲜血,本能地想探手过去帮他堵住。

在触及血液之前,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带进了怀里“害怕就别看了。”

他害怕吗?不是的。

他只是有些伤心。

这话他没能对温钰说出来,他被半推半抱地带离了那里。等他回过神来温钰早就不在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拿着狗尾巴草在他眼前晃。

见他回神拍开狗尾巴草施晏城颇感无趣的撇了撇嘴“才刚到我你就醒了啊,真没意思。”

他没理他四处张望着,这里不是主帐,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高大的建筑与规严整齐的肃穆氛围让他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

施晏城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别找了,人被抓去守灵了,现在我看着你,你睡会?”

陈宪之仰头看看明星闪烁的夜空,又四下瞧瞧仅铺了两层狐裘的草地,没明白这要怎么睡。

施晏城也没有强制他的意思,只是随口一提似的并没有什么诚意。

两人又沉默着。陈宪之躺在狐裘毯上思绪不知又飘去了哪里。

等他迷迷糊糊快睡着前施晏城突然出声“他真死了?”

陈宪之困倦的眼睁开条缝问“谁?”

施晏城烦躁的抓抓头“顾琰。”

“那是谁?”

施晏城不说话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将自己身上披的披风盖到他身上,起身走了。

陈宪之抓着那披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合上了眼。

次日他再睁眼,温钰身着丧服,眼底带着青黑精神却意外地好。他揉了揉阵痛的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昨晚睡着的草地上了,许是后来施晏城又发了善心。

他道“叔父日安。”

温钰亲自在往桌上摆膳食,见他醒了挥手让人伺候他梳洗,等他收拾完过来,位置上摆好了精致的早点。

他垂眸看着那碗梨霜饮,默默舀了一勺塞进嘴里,皱眉又吐了出来。

“一股烧焦的……肉味。”很难形容的复杂味道。

早膳没有用多少,他用完茶后和温钰打了个招呼漫无目的在主帐附近转。温钰很快又去守灵了留下兰若跟着他,端木集又带人出去了。

施晏城瘸着条腿,被人搀着往他这边来。他看着他包裹着数斤厚纱布的手掌决定优先慰问看起来他表演的更明显的地方“你腿怎么了?”

若他看得不错施晏城的眼神似乎剜了兰若一眼“走夜路不甚撞树上了。”

那还真够傻的,陈宪之没什么诚意安慰了两句顺便感谢了他把自己送回来。

施晏城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刻薄“我是怕你被回魂的鬼把魂勾走了。”

陵园里有太多鬼了,他说这话也正常。陈宪之回头问兰若“昨天那个人下葬了吗?”

他问的是顾琰,兰若早就受了吩咐一板一眼答道“他受小少爷的福得了一副薄棺下葬,昨晚封了。”

那么急吗?他又问“他在哪?我想看看他。”

兰若沉默以对,他自知无谓便也不再坚持“你们给他烧纸钱了吗?他那么穷下去治不了病要一直当病痨鬼了。”

施晏城笑出了声回他“烧了,烧了黄金万两保证他下去有钱治病。”

陈宪之也没话了,继续漫无目的的逛街。

等到傍晚温钰回来兰若说“小少爷沉默很多。”

这不像他,起码不像近来的陈宪之,更像是在温家时那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漠然和寡淡。除了对钱的热情依旧存在,不过比起刚开始恨不得一天天抱着,现在已经一天只数两次了。

温钰手上拿着本西洋书,那是陈宪之和他吵架那天看过的那本,他气急后把书砸到他身上,此后两人就闹翻了。

烫金的书封上写着利落的西洋文。

La fille du thé ?

兰若瞥见树上已经有了翻译的记号,笔迹很潦草像是温钰的字。

但温钰并不打算跟她解释什么,合上书说“他本就是冷淡脾气。”

陈宪之对人从不热烈,仅有的一些讨好也不过是屈服于权力的伪装。不想演戏罢了不算很大的事。

“……”兰若不再提这事转而继续说“施晏城带走了些东西。”

他将书搁了回去“死人骨头而已无所谓。”

“他伤了腿,怕是对后面安排有所妨碍。”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您还请多加考虑,镇北侯不死后患无穷。”

“没有刘元城也会有别人,”他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如果顺利陈绎在冬天就能有所好转,倘若不顺利,再挨下去人要一直憔悴。”

如果他顺利杀掉刘璟,在朝廷覆灭或是兴起另一股有足够体量的声音之前,他的人会作为主导掌控这个国家,他会有充足的时间,不管是强制还是怎样也好,将人带去西洋将心悸的毛病治好。

若是不顺利刘璟的反扑也会是件很麻烦的事,为了大局的稳固和对洋人的防备,他大概率是不会从明面上反击的。只是受的气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新政中对于世家特别是温家的针对将会更加明显。

他还是王室的臣子,身上背着温家先祖的名头,不能被打上乱臣贼子的名声。带着皇命的法令不得反抗,刘璟回了京都他的地盘也不再会像如今这般忌惮他,双方的对峙直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刘璟有没有插手陈宪之的出逃尚未可知,但从他这里安插人手挖墙脚是没跑了,他的人能混进刘璟阵营中,自己此处自然也非固若金汤。

截杀刘璟是临时起意,成功与否都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在于谁能从中获益更多。

是刘璟身死他直接将军推翻棋盘,还是退而求其次拔除吃里爬外的东西得到的利益不是一种层次的。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风险,如果刘璟反应够快可以直接带人来抓他,毕竟他们的队伍距离不算远。

如果依着他对刘璟的了解怕是要先给他一枪或是先下些黑手,刚好可以成为届时讨要补偿的筹码。只是两人在兖州的事务分歧可能就要无疾而终了。

刘璟和洋人打起来他当然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可便宜刘璟那家伙又让他分外难受。只好祈祷镇北侯懂事一点,能够死在明天好了。

刘璟满脸凝重地拔下射到帐内屏风上连带帐内一片狼藉的罪魁祸首——长羽箭头。

他帐内霹雳吧啦的动静实在是醒目异常,程宋和宋家两兄弟本来在隔壁营帐研究图稿他这边一阵兵荒马乱似的的动静把他们引了过来。

宋知秋掀帘进来先捂口鼻,饶是这样也被激荡的灰尘呛得够呛“哎呦我去,谈不拢你也没必要摔东西吧?这么大灰——宋稚!你打我做什么?”

宋一叶默默收回了手,偏头示意他睁大眼看清楚再说话。

程宋掩着口鼻拿过他手上被握断的羽箭,箭羽是不常见的角雕羽,拔出羽毛掉落出指甲盖大的薄片。

说不上是什么材质,上面用炭笔画了个简易到有些抽象的……似乎是一只眼睛的东西。

程宋看得一头雾水将东西递还给刘璟“怎么回事?”

刘璟拿着宋稚好心借给他的手帕黑着脸往脸上招呼,将脸上擦了个遍才骂道“谁知道!我倒杯水的功夫冲着我脑袋就招呼上来了,要不是躲得快现在这玩意该扎我脑袋上了。”

宋知秋在后边盯着他背上开的窗,忍不住扯了一把“你这衣服……一直这么大方的?”

“……小爷新做的衣裳!”

宋知秋手上的布料被一把扯走,撕心裂肺的哀嚎震得他耳朵生疼。眼看着这次刘璟的发疯连程宋都没能幸免和他们兄弟俩被一齐扔了出来心里好歹有个慰藉。

程宋手上还拿着断成两截的羽箭,宋毓扯着宋稚凑过去,捏那尾羽仔细打量,又掂了掂那支箭头“这不是我们手下的东西吧?”

角雕羽箭的制作需要较高的制作工艺且因着原材料几乎是少数北方军队专属,又因着材料稀有仅是贵族闲着拿来装点门楣的物什或是礼仪祭祀用途。常用的还是雁羽雉羽等方便获取的东西。南方军队羽箭材料则多是多用鹅羽,天鹅羽。

撤走京都时过于仓促京都驻卫不会特地携带精铁所制的重箭,刘璟的人多数留在了栎州与西野,少数亲卫跟到坤州护卫也不会带着这玩意。

那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就很有说法了。

这部分向来是刘璟在管,程宋不甚清楚对他的疑问也只是摇头向守卫的侍从吩咐“请昌南过来。”

刘璟被程颂说服将她安排进了营里,虽然不甚顺利但认东西还是有用的,程颂拄着拐杖健步如飞看到她哥更是来劲“哥,你是知道我把一队那个刺头收拾了准备表扬我了吗?”

“……”程宋体面的笑僵在脸上,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你把一队谁收拾了?”

程颂发冠细看下是乱的,他们早上分开时还不是这样的,一品就知道这家伙是打完架被叫过来临时抓侍女重新束的。

“啊——我的胳膊啊轻点——”

程颂捂着头对程宋表面温温柔柔实则下手阴狠的行径不予评价,早晚会有人懂她的痛。她老实的研究那截断箭,不时警告的眼神扫过憋不住笑的宋知秋,深感时运不济。

在程宋耐心耗尽前她终于直起腰拍板“不是璟哥手下的产出。”

她指着箭头型号认真跟他们分析“栎州出产玄铁色泽黑而硬,西野铁矿匮乏仅有一些成色也不甚喜人,在高温熔炼下呈现黑中发青的质感,这种矿材并不做武器,很脆。他手下武器多交由军器监负责,所用材料多为栎州玄铁。”

“栎州玄铁制出要比其余州郡所用型号更为先进,这一版箭头在它所供给的三荒和西部两州早在三年前废用。基本肯定这不属于我们手下物什,更重要的一点是,这种重箭如果谁挪用必然要记录在册的,我上次被罚去管仓库没看到重箭,我们营中压根没有。”

“……那你说一堆没用的废话,直接说我们没有不就得了。”宋知秋本来全神贯注听着还真被她唬住了,岂料她最后来了那么一句让他感觉受到了欺骗。

“这显得我在营内有在好好了解啊,程衡时我跟璟哥改革军制那事……”她脸上难得堆出一种可以被称作谄媚讨好的模样,程宋在一旁看着不光眼睛疼脑袋也疼。

不知道这副谄媚讨好的样子跟谁学的,学也学不到人家的精髓,气性都没低下去,闹得不伦不类的,有种想骂都说不出口的冒犯感。

他叹了口气打发人走,程颂好容易被叫来一趟本以为有些正事用得着她,岂料又是被抓来跑腿,对着她哥的薄情表达了十足的失望与谴责。

刘璟把自己收拾妥当后请三人换了个营帐坐,那不知材质的东西扔在桌面上,四人围坐桌前深沉凝视那断箭,一阵沉默无言。

最后低头看得脖子有点酸,宋知秋率先放弃揉了揉脖子问道“不是,说句话啊?看出点什么?”

刘璟探手把断箭拂下去“小妹分析很清楚了,这东西莫约是出自温钰手下三人其中一个。”

别的世家在北伐途中被温钰杀的杀,搜刮的搜刮已然不成气候,他们支持的行伍军队自然也就过了苦日子拿不出这种东西。温家那三个人,几乎要把心不齐摆在明面上了,指不定是其中哪一个。

程宋很顺利和他接到同一个频道,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完整角雕羽保存不易,重箭更是非常年用弓箭者无以成事。兰诺出身差强人意虽习武但不善射艺。端木集善用轻箭,受举荐与殿前试武时亦未曾展示重箭。唯有施晏城出身正统为先帝钦定武状元,步射、马射、技勇皆为上佳。若是他的话,闹出如此大动静便不足为奇。”

宋一叶在一旁罕见开口“荆州铁厂供给渭州军械。”

刘璟略扫了眼便给出结论“没错。”

射箭的人找到了,那目的就要好好想想了。程宋又将目光重新投放到那只抽象派艺术的眼睛上,施晏城这是什么意思?

“施晏城在渭州闹事后虽被温钰保下来但受制于铁路控管在兰诺手中,且营党结交不顺在军费方面一直捉襟见肘。渭州铺子在上报款项时有一处曾被特殊标记,他们前年运输货物时不会用镖局的人,反而会聘用‘私护’。就是施晏城手下搞出来的以部分年长士兵减少训练时间接私活补贴。在渭州一直很受欢迎。”

刘璟简略提过他的境遇后便道“利益分配不均抛弃主上似乎是很朴实无华的理由。”

宋知秋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三人三下五除二就给人定性了,不由得出言阻止让他们三个冷静一下“总也要有个由头不是,他既想出了‘私护’的法子来找补定然是觉得可以忍受,既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是为何突然有如此行径。”

温钰的做风又不是突然大变,从施晏城决定效忠他的开始便肯定清楚温钰是什么人,尽管如此他依旧选择在他手下办事,没有原因便突然生变是不可能的。

至于理由就要看那副抽象派的画了,刘璟看了两眼实在忍受不了吐槽“他的水平还不如三岁稚童。”

程宋点头,虽未附和但行动大于言语。他取了纸笔,对着他画的线条重新临摹了一副铺展到桌上。

那块不知材质的东西本就小,抽象的线条在上面无疑是雪上加霜。被程宋等比例放大后便轻松了不少,线条凌乱僵硬不像是在作画……其中僵直的感觉更像是某个字的笔画。

程宋盯着其中几个实在怪异的线条,提笔将其单拎出来写到一旁试图拼成个字,余下三人也不是傻的明白他的意图后纷纷开始尝试。

最后四人八双眼齐刷刷盯着那个被拼凑出来的“琰”字。

刘璟对认人方面的记忆力过于敏锐加之前不久才听到的消息,见到这个字的一瞬间就脱口而出“顾琰,帮陈宪之逃跑的人,他被施晏城救了。”

对于顾琰他不可谓不熟悉,当初在浮姑一眼相中陈宪之时,这位病弱的世家子便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也理所当然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他扶陈宪之上位过程中的东风和帮手。

他承认那个病秧子是有几分高中的脑子在,但科举一行本就不可能包容先天有疾的废人存在。所以对他,也不过在心中随口一句惋惜便足以概括。

顾家的小少爷在对万事万物都新鲜的时候,自卑敏感地喜欢上漂亮的戏子……话本中都演烦的戏码在现实中不断地重复上演。刘璟沉默的看着陈宪之在或真心或假意的表演下深陷的可怜人,在他目的达成后再以随便什么理由分开。

他一手帮陈宪之设计的桥段故事提供的帮助,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眼光,陈宪之很顺利。

却也不太顺利,似乎他没记住演戏三分情要演成十分的诀窍,又或是登台次数太少缺少经验,陈宪之远比对待旁人时,对顾琰更多耐心和怜爱。

顾家被温钰杀得差不多后多了一条漏网之鱼,他们家的病秧子二少爷。刘璟在温钰入主浮姑前一直在暗中动用关系运作,陈宪之不是他第一步棋子,而是最合适的一步。

他在浮姑最满意的棋子实则是顾琰,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因果。他甚至不认识他,也未曾见过他就被算计了进去。

他的人正巧撞到兰若带人追杀他,浮姑城内传递出来的讯息,陈宪之很顺利钓起温钰这条鱼,那控制陈宪之这条鱼钩的手柄自然就是顾琰。

没怎么犹豫他让人拦住了追兵,任由他逃亡,并在其后他的逃跑路线中做一些若有似无的引导……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带出温钰的追杀范围。

其后他便不再管了,埋暗线最重要的一个点就在于无心插柳柳成荫,像他也未曾想到之后顾琰被施晏城所搭救,施晏城因着私心支持他胆大妄为的举动最后引火烧身。

顾琰,不出意外就是施晏城反叛温钰的理由。

他最后收到的情报是“施晏城带轻骑二十余人离开渭州驻地。”

程颂在温钰营地内看到施晏城也印证了这一点,施晏城已经到了青州。陈宪之逃跑失败,引路的人被碎尸抛入渡河,施晏城接应人不成反倒被抓到把柄。卖了顾琰保命是不用思考就能做出的选择,此番他前来明面上的理由似乎是押送顾琰来此。

毕竟温钰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让他得到好下场的。

卖了顾琰的施晏城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向他示好的?

线索都摆在这上面了,谜底似乎要见到本人才能得到答案。

他和程宋对视一眼,开口吩咐道“叫人去查施晏城近日去过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男神一吻好羞羞汴京小食堂废柴修真记洛尘张小曼宠妃嘤嘤嘤,暴君跪地宠Dan与落下遇见你,何其幸运潇洒小道士修仙家族之化灵碗万界神豪:咸鱼倒卖记至尊透视我家少爷回家之后火爆全城重生70进错房,最野军官破戒了游戏三国之英雄传说救驾女帝被流放,爆兵成皇你哭什么?被系统砸脸后,我与钟离互换身体崩坏三:【我的系统有问题】快穿:把冷情佛子诱拐回家李青踏上修真途重生怒甩前夫,给崽亲父王腾位置我是魔法学院柔弱的白月光学妹黑化后,小叔叔被我虐到心碎斗罗V:开局被千仞雪看上,小舞要贴贴佛系大小姐穿越古代悠闲生活快穿之好男人修炼指南奥特大剪辑:盘点光之国裂开了!嫁妖夫,算了,凑合过吧重回七零,嫁给科研大佬生三宝学法律的算命大佬,很常见吧?重生归来,我是弃妃我下山娶妻,清冷师尊失控了天降崽子!霸总追妻带娃弃后她在现代活成顶流我在崩坏转生成芽衣弃妇掉马后,怒打渣男脸!疯批帝姬嫁给摄政王后雄起了魔瞳修罗穿越星际,我娶了帝国最强o斗罗:重生教皇,多子多福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惊世女将:我的空间藏雄兵恋爱脑醒悟,我竟成了总裁夫人!崩坏:带着女武神写二创陈宇的七年之痒白月光身份曝光,禁欲祁总跪碎膝盖断亲单开族谱,柔弱表小姐不好欺唠唠叨叨人生笔记本小财迷只想躺平,霍少的摆烂甜妻异世:没灵气咋修真史莱姆的我捕捉小舞不过分吧仙路争锋1
爱看读书搜藏榜:勇者队伍里的普通人穿越成废柴,驭万兽,瞳术定乾坤九转归幽地狱病院咒术回战:我成了五条悟的姐姐浅风不及你情深次元: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赛亚人!骑士君的非凡之路诸天影视莽夫开局欢乐颂开局大宗门,我却意外成了散修太子妃手握空间踏仙路觉醒变异植物系,她在末世横行了毕业了好好爱照进深渊的月亮幽冥之契逆天,影后视后全是我不良人:悟性逆天,震惊不良帅述录说你私生子命贱,你带七个老婆造反?抗战雄鹰,开局就抢鬼子战斗机重生赶海文里,我是路人甲快穿年代:拿下病娇反派生崽崽啦人在娘胎,我邦邦给女帝两拳穿越魔法纪元之至尊女法皇禁墟迷城国运强不强,全看宴姐浪不浪!正道诛天诸天修行,从功夫开始爱在梦里等花开少年歌行之不染凡尘遥知殊途神罚圣域:铁子的武神之路离婚当天,慕小姐改嫁前夫死对头君乃天上客穿成妖族太子后,美人师尊日日宠三生瑾瑜四合院之成就非凡男人三十,成功逆袭重回身体后,靠着现代科技鲨疯了斗破:我可以加点修行快穿:一本爽文中的爽文你我,一别两宽穿越1960四合院钓鱼又打猎穿书七零,捡个便宜老公宠到底约战里的咸鱼修仙重生之太子妃她是京城首富重生九零好时光山河与你皆安好NBA:开局一张贾巴尔模板卡死对头他非要做我道侣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影帝的猫系祖宗又炸毛了四合院:傻柱人财双丰收人在西部尚未瞑目转生龙姬的我在基沃托斯当教师天机镜:星咒轮回转生猫娘,在异世界艰难求生恐怖游园保镖先生,他不解风情九幽阴阳录从挖目遗孤到茅山至尊二婚嫁首长,大院婆家宠上天重生之世兰不爱了崩铁:我成了她们的白月光三个男主,恶女靠做替身闷声发财逆光绽放:她在废墟里种玫瑰语音厅大小姐:给男朋友当金主!武判九局:我的选择能改命数码宝贝X:星辉纪元溃兵也是兵炮灰团崛起横扫东南亚万物圣灵四合院:有双穿门的傻柱不好惹暗影秘情:罪与爱的迷局换亲新婚夜,病弱太子宠我入骨上方出马仙奥特:阿瑞斯星的遗孤港综:狼人系统助斑斓虎夺东星无灯夜话我取神佛一缕光渣太子以身封鬼了穿成刘彻和卫子夫的女儿怎么办踏碎凌霄日,棒染诸佛血!斗白莲,撕渣男,傍上权臣查案忙隐婚六年不公开,商总手抄佛经求复合夜夜叫我抬水?丫鬟嘎嘎乱撩星损镜渊穿越废柴靠功德提现来逆天改命万界独尊神王原神:从璃月外交官干成三代水神破天珠之重返修仙途星芒入怀:赵环与郭静的漫长共振玄荒灵种我有一个霸总老婆喜欢星际争霸的我在战锤当人柱力薄玉碎前夫难缠娘娘她立志登高位原神:路人的生活重生八零:45岁正是闯荡的年纪跳出时间彼岸的星瞳心碎重生后,七个大佬师弟悔哭了老六闹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