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集团网络安全中心的应急灯在凌晨三点转为常亮。叶欢将米白色丝巾在脑后打了个利落的结,露出的脖颈在冷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她面前的双屏显示器上,新能源项目核心数据正以每秒30帧的速度滚动,而在这些复杂代码的缝隙里,藏着她刚编织好的蝴蝶图腾——那是用十六进制字符拼出的、只有她和洛乐能看懂的暗号。
“确定要用这个当诱饵?”洛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熬夜特有的沙哑。他手里捏着那枚磨得发亮的旧硬币,指腹在边缘齿纹上反复摩挲——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就像叶欢思考时总会无意识转笔。
叶欢没有回头,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出一串清脆的连音。“新能源项目的迭代方案,”她调出文件属性面板,创建时间被修改为上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正好是监控记录里那三个异常账号最后一次登录的时间。”她忽然轻笑一声,“而且我在文件元数据里埋了点‘私人恩怨’——比如,叶家和洛家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新能源技术专利纠纷。”
洛乐走到她身侧,硬币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划出银弧。他盯着屏幕上那个振翅欲飞的蝴蝶图腾,突然注意到图腾翅膀的纹路是由两组交错的经纬度构成。“孤儿院旧址,”他低声说,“还有我们现在的办公室坐标。”
“间谍要的是能一击致命的情报,”叶欢的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但真正能让他们铤而走险的,是那些看起来像‘内部矛盾’的私密信息。”她按下回车的瞬间,屏幕右下角弹出加密提示框,密码输入栏的光标正以某种特定频率闪烁——那是洛乐每次决策前转动硬币的频率,三快两慢,像某种古老的摩尔斯电码。
洛乐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三天前叶欢在厨房烤曲奇时,突然说:“知道吗?你转硬币的声音,比我们家老式座钟的滴答声还准。”当时他以为只是随口一提,现在才明白她早已把这个细节刻进了攻防策略里。
“安全协议已启动三级防御,”技术主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异常账号的Ip地址在东南亚某国频繁跳转,看起来在试探我们的追踪阈值。”
叶欢调出实时流量监控图,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三道红线,分别圈住三个跳动的光点。“他们在玩‘灯下黑’,”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此刻却像手术刀般精准,“用公司VpN的漏洞伪装成海外访问,其实物理位置就在本市——甚至可能,就在这栋楼里。”
洛乐突然按住她即将敲击键盘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在连续工作八小时后泛着淡淡的青白。“如果他们不上钩呢?”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手腕那道浅浅的烫伤疤痕上——那是上次为了拦截病毒,她徒手拔掉服务器电源时留下的。
叶欢反手握紧他的掌心,硬币的棱角硌在两人皮肤之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他们会的,”她抬眼看他,眸子里映着屏幕的蓝光,“因为我在文件里加了‘妈妈的秘方’——当年叶家新能源技术的核心参数,用的是我母亲笔记本上的加密方式。”
这句话让洛乐的呼吸顿了半秒。他知道叶欢很少提及母亲,那个在灭门案中失踪的女人,是她复仇计划的最终指向。把母亲的加密方式用作诱饵,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却也是最精准的心理狙击。
“再等七分钟,”叶欢松开他的手,重新看向屏幕,“根据之前的行为分析,这是他们每天信息交换的窗口期。”她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珐琅徽章,别在洛乐的西装翻领上——那是枚蝴蝶造型的徽章,翅膀内侧镶嵌着微型摄像头。“如果他们在公司内部,这个视角能覆盖整层办公区。”
洛乐低头看着那枚徽章,突然想起叶欢昨天在厨房做饭时,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半截设计图。当时他以为是新的菜谱,现在才明白那是监控角度的示意图。这个女人,连温柔都藏着精密的算计,却让他觉得心脏某个角落被温水浸得发涨。
“有动静!”技术主管的声音陡然拔高,“17号异常账号试图下载文件,触发了第一层追踪程序!”
屏幕上,代表17号的光点突然加速移动,身后拖出一串破碎的数据流。叶欢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代码像瀑布般倾泻而下。“他们在销毁访问记录,”她的语速极快,“启动‘捕蝶网’程序,用假的错误代码迷惑他们——告诉他们文件下载失败,需要管理员权限重试。”
洛乐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她今天系丝巾的手法与往常不同。往常是优雅的法式结,今天却是简单的死结,末端故意垂在键盘右侧——那是她敲击回车键最顺手的位置,每次发力,丝巾末端都会轻轻扫过按键,像某种无声的计时器。
“17号请求管理员权限!”
“通过他的请求,但给他临时权限,时限三十秒。”叶欢的指尖悬在空格键上,“权限范围设置在……研发部b区,也就是我们怀疑的三个嫌疑人办公区。”
三十秒,足够让追踪程序锁定物理位置,也足够让对方意识到陷阱。这是场刀尖上的舞蹈,比任何商业谈判都更考验心理素质。洛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叶欢敲击键盘的节奏渐渐重合,形成一种紧张又默契的韵律。
“定位成功!”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狂喜,“在研发部b区32号工位——是张助理!”
几乎同时,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剧烈波动,另外两个异常账号同时发起攻击,试图切断对17号的追踪。“他们要弃车保帅!”叶欢的丝巾末端被她无意识地缠在手指上,“启动备用追踪链,用蝴蝶发卡的定位频率伪装信号源——让他们以为攻击目标是你。”
洛乐猛地站直身体。这是最冒险的一步,将他暴露在对方的火力范围内,却能为锁定另外两个间谍争取时间。他摸了摸翻领上的蝴蝶徽章,突然觉得那冰凉的金属外壳下,似乎有叶欢的温度在传递。
“另外两个账号在向服务器机房移动!”技术主管大喊,“他们想物理销毁证据!”
“洛乐,”叶欢突然转头,丝巾的死结在动作中散开,拂过他的下巴,“服务器机房的备用门密码,我改成了你生日。”
这句话像电流般窜过洛乐的四肢百骸。他没问为什么是生日,也没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生日——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从不过生日,这个日期是他昨天无意中在旧档案里看到的,只对她说过一次。
“守住机房,”叶欢的指尖最后一次敲击回车键,“我五分钟内搞定这里。”
洛乐转身冲向机房时,听见身后传来技术主管的惊呼:“抓到了!另外两个异常账号的物理位置锁定,是数据部的李工和行政部的王姐!”
机房的金属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键盘声。洛乐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摸出手机——屏幕上,叶欢发来一条信息,只有一个蝴蝶表情。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签订契约婚姻时,她也是这样,用最简洁的方式传递最重要的信息,只是那时的冷漠疏离,早已变成此刻的默契天成。
五分钟后,当洛乐回到安全中心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叶欢坐在审讯椅上,面前的三个嫌疑人低着头,而她手里正把玩着一枚老式铜制发夹——那是从张助理口袋里搜出来的,发夹上刻着极小的“叶”字。
“张助理,”叶欢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这种铜制发夹,现在很少见了。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用,她说上面的氧化痕迹,就像岁月在说话。”
张助理的肩膀猛地一颤。
叶欢将发夹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更巧的是,”她的目光扫过三人,“我母亲的发夹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小缺口——是她当年为了救我,被生锈的铁门夹的。”
李工突然抬起头,眼里充满难以置信。
“所以当我看到这个发夹时,”叶欢的指尖在缺口处轻轻摩挲,“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当年叶家灭门案发生时,有个老管家的儿子,因为贪玩藏在储藏室,躲过了那场大火。”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最终落在李工脸上,“那个孩子的小名叫‘阿木’,最喜欢偷戴我母亲的发夹玩,对吗,李木叔叔?”
李工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叶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时丝巾垂落在他手背上。“我母亲常说,”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叹息又像耳语,“阿木的耳垂上有颗朱砂痣,就像她最喜欢的那盘红豆沙……”
这句话还没说完,李工突然崩溃地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小姐……对不起……我们也是被逼的……”
叶欢直起身,转身看向门口的洛乐。她的眼圈泛红,却没有掉泪,只是轻轻扯了扯丝巾——那个死结此刻已经松开,变成了随风飘动的活结。
洛乐走上前,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就在这时,他听见李工在哭喊声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是神秘组织逼我们的……他们说……只要拿到叶家的技术……就能找到……找到你母亲林晚晴的下落……”
“林晚晴”三个字像惊雷在审讯室炸响。叶欢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洛乐赶紧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指尖正在剧烈颤抖——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失态,像个迷路的孩子,瞬间卸下了所有坚硬的铠甲。
监控屏幕的蓝光此刻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洛乐的硬币与叶欢的发夹在桌面投下交错的影子,像两只终于在黑暗中相遇的蝴蝶。门外的技术主管想进来记录,却被洛乐用眼神制止——有些真相,需要在寂静中,才能听得格外清晰。
叶欢深吸一口气,挣开洛乐的搀扶,重新坐回椅子上。这一次,她没有再看那三个嫌疑人,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插进电脑。“这是真正的叶家技术参数,”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作为交换,我要知道所有关于‘林晚晴’的信息——包括,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地方。”
U盘的指示灯闪烁着,像颗跳动的心脏。洛乐知道,这枚U盘里不仅有技术参数,还有叶欢昨晚在厨房连夜编写的解密程序——用的是她母亲教她的第一首钢琴曲的旋律,作为密钥。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冰冷,但此刻,洛乐看着叶欢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交织的阴影里,正有某种温暖的东西在悄悄发芽。就像很多年前,在那个冰冷的孤儿院,两个孤独的孩子分享同一块过期的饼干时,心里燃起的微弱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