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死寂的冰原上,寒风似乎都凝滞了。
地藏半跪于地,胸膛处被斩仙飞刀贯穿的伤口在星辉与轮回之力的交织下缓慢蠕动、愈合,金色的神血已不再流淌,但内里被撕裂的经脉与道基,仍需时间温养。
更重要的,是神魂中那刚刚平息下去的、源自血脉诅咒的狂暴悸动,以及左眼混沌魔神瞳深处,那与诅咒之力纠缠不清的、愈发清晰的诡异联系。
他缓缓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冰镜般的冷静。
感受着那沿着因果线反噬回去、让陆压道人道基受损的诅咒之力,他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唯有更深的警惕。
这力量,不受控,是双刃剑,伤敌亦可能伤己。
然而,他这短暂的调息与思考,并未持续多久。
“地——藏——!”
一声凄厉、怨毒到极致,仿佛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咆哮,猛地炸响在北冥上空!
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以及道基被污、前程尽毁的疯狂!
远处虚空,一道金光踉跄闪现,陆压道人的身影重新凝聚,但已不复之前的飘逸阴冷。
他道袍破损,发髻散乱,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嘴角还残留着金色的血渍。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眉心处,一道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诅咒印记,正不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侵蚀着他的周身道韵。
他死死盯着地藏,眼中燃烧着倾尽三江五海也无法洗刷的怨毒与杀意。
“你……你竟身负如此污秽诅咒!坏我道基!此仇不共戴天!”
陆压声音嘶哑,周身气息因道基受损而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暴涨,时而萎靡,但那杀意却凝如实质,“本座今日……便与你玉石俱焚!”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自己额头!
“噗!”
一口蕴含着其本命精华的、炽烈如微型太阳般的金乌精血,被他强行逼出!
这精血一出,陆压的气息瞬间衰败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但那口精血却爆发出恐怖的能量波动,将周遭的北冥寒意都驱散一空,空间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他不是要施展什么复杂神通,而是要以自身最后的本源,引动这口蕴含太阳真火本源的金乌精血,进行最纯粹、最暴烈、也最无可挽回的——自爆式攻击!
他要拉着地藏,一起形神俱灭!
“金乌焚世,血染诸天!给我爆!”
陆压脸上露出疯狂而决绝的神色,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那团灼热的金乌精血如同流星坠世,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朝着地藏轰然射来!
所过之处,虚空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连光线都被吞噬!
绝境再临!
一尊顶尖大能燃烧本命精血的舍身一击,其威力,足以重创甚至抹杀同阶存在!地藏此刻状态未复,硬接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地藏瞳孔骤缩,体内星轮回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咆哮运转。
躲?这精血已锁定他的气息,蕴含陆压最后的生命印记,避无可避!
挡?仓促间如何能挡住这凝聚了一位大能毕生修为精华的舍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他目光扫过左手一直紧握的那枚星辰罗盘。
罗盘依旧微热,其上传来的导航意念清晰。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掠过脑海!
这罗盘能稳定时空,引导航向……那么,能否……引导能量?
尤其是,引导这具有明确“指向性”的自爆攻击?
赌了!
地藏不再试图防御或闪避,而是将大半心神沉入星辰罗盘,引动其中蕴含的、来自那艘古老星舰的时空法则!
同时,他右眼星轮锁定那团飞来的金乌精血,左眼混沌魔神瞳则死死盯住远处状若疯狂的陆压道人!
他不是要改变这团精血的轨迹,而是要以罗盘之力,在其原有的“攻击轨迹”与“因果联系”上,进行一次极其精微、却又颠覆性的——“坐标篡改”!
“罗盘为引,因果倒转!你的东西,还给你!”
地藏低喝一声,将刚刚恢复不多的力量疯狂注入罗盘!
罗盘光华大放,投射出的星图不再是指引前路,而是扭曲、折叠,化作一道无形的、针对那团金乌精血的“逆向通道”!
也就在这一刻,那团金乌精血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悍然撞入了地藏身前十丈之地!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
那团炽烈到极点的精血,在触及那片被罗盘力量扭曲的时空的刹那,仿佛撞在了一面无形无质、却又无比坚韧的“镜面”之上!
其内部蕴含的狂暴能量猛地一滞,前进的势头被强行遏制!
紧接着,在陆压道人瞪大的、充满血丝的双眸注视下,那团本应将他与地藏一同湮灭的金乌精血,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扭转了方向,沿着一条与来时截然相反的、玄奥莫测的轨迹,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猛地……倒射而回!
目标,直指其原主——陆压道人!
“不——!!!”
陆压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他感受到了那团精血中属于自己的、却已彻底失控暴走的毁灭性能量!
他想躲,想阻,但道基被诅咒侵蚀,又刚刚逼出本命精血,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还能抵挡这被“加强”后返还的致命一击?
“轰——!!!!!”
金乌精血结结实实地轰击在陆压道人身上!
刺目的金光与太阳真火瞬间爆开,将小半个北冥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无数冰山瞬间气化,漆黑的海水被蒸发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深坑!
风暴中心,传来陆压道人短暂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光芒散去。
原地,已不见陆压道人的身影,只有几缕焦黑的、带着点点金光的布条缓缓飘落,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血腥味与太阳真火灼烧后的焦糊味。
还有那道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汲取养分的暗红色诅咒印记,在虚空中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
这位封神时期便凶名赫赫的散仙,竟在自己最强大的舍命一击下,落得个形神俱灭、反噬己身的凄惨下场!
地藏立于能量风暴的边缘,衣袍猎猎作响,脸色更白了几分。
强行催动星辰罗盘篡改因果轨迹,对他亦是巨大的负担。
他看着陆压道人陨落之处,眼神平静无波。
自作孽,不可活。
他抬起左手,看着那枚光芒渐渐平复的星辰罗盘,心中对其妙用有了更深的理解。
此物,绝不仅仅是导航之宝。
随即,他感受到体内那蛰伏下去的血脉诅咒,在“吞噬”了钉头七箭书,又“见证”了陆压的陨落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活跃”了一丝。
祸福相依。
地藏不再停留,转身,撕裂空间,一步踏入,身影消失在北冥的寒风与死寂之中。
该回去了。
这诅咒,必须尽快弄清根源,找到掌控,或……化解之法。
北冥深渊,只余下那巨大的能量冲击坑洞,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因果反转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