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再吵全部请去诏狱呆几天。”朱由校冲着底下乱哄哄的士子队伍怒吼道。
或许是被皇帝身上无意识散发出的王霸之气震慑住,士子队伍再次安静下来,但是每个人脸上的怒意是一时之间无法消散的。
士子:王霸?王八还差不多,丫的你以为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不是诏狱二字,我们才不会配合呢。
见自己吼两声就控制住了场面,朱由校很满意,他接着说道:“国子监司业董其昌先生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王阳明先生有云:知行合一!朕在给你们机会实践,怎么到你们这里变成了不忿?难道你们不认可明阳先生?还是说明阳先生的知行合一是错误的?”
士子们终于变了脸色:我去,你这是拿我们祖师爷压我们呢?
这时候,叶向高站了出来,作为师长,他不能不替底下的学子们说话了,于是他打断了朱由校的发言。
“陛下,阳明先生提出的知行合一的哲理,他的意思是:知与行并非两个相互独立的概念,而是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统一体。知是行的先导,行是知的体现。这里的“知”并非单纯的知识或理论,而是指人的良知、本心,是对事物本质的直接领悟;“行”则是指人的实践活动,是良知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表现。可这和陛下逼良为娼有何相同之处?请陛下解惑!”
麻蛋,你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什么叫逼良为娼?这个成语可以用在这里的吗?
朱由校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回答道:“叶阁老解释的很通透,朕受教了。”
就将叶向高撇在一边,朱由校再次对着士子们说道:“朕知道,你们这些人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十年之后你们中很大概率会出现朝中高官。但是,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而朕将你们请来,就是做一件大事。你们书院脱胎于阳明先生的文明书院,他提出的心学深受你们的爱戴和追捧。那么请问诸位,你们在书院真的学到了知和行吗?
不,朕认为你们学到的恐怕连皮毛都达不到,甚至你们比那赵括还不如。”朱由校的自问自答,彻底将底下的士子们给炸毛了。
士子们更加不忿了,赵括谁人不知?历史闻名的纸上谈兵嘛,你皇帝居然侮辱我们这些国家栋梁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学子们就差破口大骂了,他们的表情和发言,朱由校尽收眼底,但是他还是没有发作。
“你们还真别不忿,那朕就简单的考考在场的诸位栋梁。谁知道杂役营一日需准备多少食物?一名士兵一日进食几何?一匹战马需要什么饲料?”
朱由校话音刚落,士子们继续沉默的站在那里,仿佛在无声的抗议皇帝在扯犊子。你要是考他们之乎者也,他们能和你对答一宿,可你问的是啥问题?这考题和四书五经有啥关系?
见状,朱由校也没奢望他们回答,接着说道:“既然你们觉得这个问题太难,那朕问的再简单一点。士兵们身上的铠甲,兵器,用料几何?需几人几时几钱打造?”
......
士子们:咱们还是继续聊膳食问题吧!
朱由校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他瞪大双眼,满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大声怒吼道:“栋梁们,你们给朕听好了!这杂役营日常每日都需要预备 300 石的主粮,100 石的蔬菜以及 100 石的肉类。而一旦到了战时,这些数量更是要翻倍还不止呢!还有,你们可知晓,一匹战马的生活开销竟然相当于三名普通士兵的花费!更不用说一名火枪兵所配备的装备,其价值足以买下江南一亩肥沃的良田呐!至于朕为何能如此了解这些情况?那是因为新军的军制、装备等方方面面,皆是由朕亲自参与拟定和筹谋规划而成的。并且,只要朝廷之中没有什么重大事务缠身,朕都会亲赴营地,与那些将士们一同接受训练。唯有亲身经历、切实地去践行,你们才能够真正领悟到‘知’和‘行’最为本质的内涵究竟意味着什么。切记啊!实践乃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随着朱由校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落下,底下的士子们只觉得脑海之中犹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尤其是当听到朱由校最后的那句话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们纷纷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豁然开朗。这句看似质朴平实的话语,却宛如一把利剑,直刺问题的核心要害,将关于“知”和“行”的标准做出了一个极具深意且发人深省的总结归纳。实在是太有道理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把所有纷繁复杂的理论阐释得清晰明了,令人不禁为之拍案叫绝。
何为兵者?凶器乎?这简直就是扯蛋!一个简简单单的“兵”字,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和知识,足以涵盖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如果连练兵之道都不通晓,又怎能带好一支军队呢?若对理财一窍不通,又该如何妥善处理军饷之事?若是目不识丁,又怎么能教导士兵们学习军规军纪呢?
再说阵前排兵布阵、进退有据,非得精通武事不可。而想要成功地训练出诸如三段击、五段击这样精妙的火枪战术,更是必须深谙兵法才行。这其中的种种学问,哪一样不需要深入钻研和积累经验才能掌握?然而,这些宝贵的知识,四书五经之中可有记载?
阳明先生耗费了数十年光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历经无数艰辛磨难,他经历过多少场兵事,最终成长为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才,方才创立了伟大的心学体系。而底下的士子们呢?整天只知道在学堂里埋头苦读那些四书五经,难道仅凭如此就能领悟心学的真谛吗?以为参加几场考试就算是将心学运用自如了?
学子们从没想过这么深奥的东西,因为他们的老师只教他们学好四书五经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理念,而历朝历代的官员无不是如此。君不见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乎?他们学四书五经的目的只是为了实现当官的理想,只要学会如何当官那么很多具体工作自然由底下的吏员去完成。而且科举三年一次,人生就几个三年可以浪费?他们哪有时间去实践呢?
这就是科举制度最大的顽疾,它造就了有数的名臣,但也产出了无数的庸臣。朱由校今日要做的,就是想给这颗无缝的鸡蛋壳制造一些裂痕。他相信,未来总有那么一天,这个鸡蛋壳总会破裂,而破壳而出的小鸡绝对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
对此,他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