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激战过后,女真人竟然损失了多达一万一千六百余人,这些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啊!此外,还有五千多匹彪悍的战马也丢在了战场上。这样巨大的伤亡数字,比起去年那场惨烈的萨尔浒之战,更是让女真人元气大伤。
要知道,去年萨尔浒之战时,尽管女真人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与所缴获的物资相比,那些损失简直不值一提。然而,此次战役却截然不同。不仅一万多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命丧黄泉,就连五千多匹宝贵的战马也未能幸免。更要命的是,大量的武器装备也随着这场战争的失败而丢失殆尽。
对于缺乏军工业支撑的女真人来说,想要补充这些损失可谓难如登天。除了通过缴获敌人的军备来弥补之外,他们几乎别无他法。如此沉重的打击,如果再来几次,恐怕用不着明朝军队主动发起进攻,女真人自身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此时,一向以果断着称的努尔哈赤,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终于强压下内心的焦虑和愤怒,开始认真考虑撤军一事。这位身经百战、纵横疆场四十余载的老将深知,打不过就撤退并非懦弱之举,而是一种明智的战略选择。
女真人向来注重实际利益,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在努尔哈赤看来,没有好处的事情绝对不能干,一旦决定去做,就必须做到极致,不留任何余地。正是凭借着这种务实且狠辣的作风,他才能够在几十年间逐步统一女真各部,成为这片土地上令人敬畏的霸主。
然而,面对群情激愤、一心求战的子侄和将领们,努尔哈赤知道,自己手上还握有八万三千余战力,完全还有一战之力。但他站的角度与其他人并不一样,他是站在整个汗国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的,又岂是这些只在意一城一地得失的人能理解的?很快,他就以无比强大的威望压服了这些人。
撤军就被摆上了议题。
在城墙上看着如潮水般退却的女真大部队,熊廷弼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冲着东门城墙下的贺世贤与尤世功摆了摆手,失望的二人带着已经整装待发的两万大军回到了营地。
此战,大明援军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一万多女真鞑子的首级缴获就已经是天大的功绩了。何况还有两千多匹完好无损的战马以及还有上万的武器装备。
不过大明军队同样承受了上万的损失,石柱白杆兵损失最大,共战死三千人;酉阳土司兵战死八百人;保靖土司兵战死八百人;永顺土司兵战死五百人;浙军战死两千四百人;辽东骑兵战死九千五百余人,战马损失三千余匹。
整个援军共计阵亡一万七千余人。辽东骑兵阵亡人数超过了半数,但斩获也不少,合计拿到人头四千多颗,土司兵则拿到了七千余颗。
历史的车轮完全偏离了他原有的轨道,这场大战对于后世影响同样深远。女真主力部队八旗军中镶黄旗与镶蓝旗被打残,没有个数年时间的恢复,根本无法恢复原有的战斗力。上万成年男丁的损失同样让女真人痛彻心扉,要知道,每年女真新添十五岁成年男丁的人数也没超过两万,仅此一战就损失了半年的成年男丁,这损失对女真整个族群来说影响颇大。
同时,被努尔哈赤征服了的那些蒙古部落,会不会还向历史上那样无条件的臣服于他,那也就未必可知了。
三月十五日,斥候来报,女真大部队已经拆除了大营,准备正式撤军了。大军先头部队女真八旗军已经拔营出发,而断后部队则是汉军那一万多人。
就在此时,经略府那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气氛热烈非凡。参加会议的众多武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纷纷向熊廷弼请战。尤其是那位素来以勇猛无畏着称的‘人来疯’贺世贤,此刻更是心急如焚地渴求一战。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末将只需大人配备两千家丁,定能将那叛贼李永芳的项上人头摘下,献于您的大案之前!”其声音之大,震得整个大厅都嗡嗡作响。
而经过休整的辽东骑兵代表——姜弼、朱万良和李秉诚三人也不甘示弱,他们齐声高呼,请求带领麾下铁骑出征,誓言要将李永芳所部一举歼灭在沈阳城下,永绝后患。其余边军将领们见此情景,亦是心潮澎湃,眼中满是羡慕嫉妒。他们同样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纷纷站出来请战,一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然而,面对这一片喧闹景象,端坐在上方的熊廷弼却始终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观察着下方士气高昂的将领们。他并未立刻开口表态,只因身为援军总指挥的戚金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宛如一座沉稳的山岳般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于请战的迹象。
稍作思索后,熊廷弼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转头看向戚金,缓声问道:“戚总兵,对于此次追击之战,不知你有何高见呐?”听闻此言,戚金缓缓站起身来,向着熊廷弼抱拳施礼后,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回禀总督大人,末将认为此时此刻不宜追击敌军,正所谓‘穷寇莫追’!或许,奴寇此时也是期待着我等能出兵追击,到那时他就可以设伏将我军的追击部队歼灭在城外。”
戚金这番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令在场众人皆大为惊愕。就连熊廷弼本人也不禁微微一怔,面露诧异之色。因为戚金的观点竟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戚金环顾四周再次开口说道:“这次敌军中可是有着精锐八旗军六万余人马,我军虽然斩获过万,但其余的八旗军并未受到重大损失,还是可堪一战的。故!末将判断,奴寇必在我军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等着咱们进入包围圈而一举歼灭我追击之军。此计歹毒之处有三。其一,彻底消灭我军追击部队,使得我军从此再无可野战之军。其二,打击我军好不容易获得的士气,令我军从此再无敢战之将;其三,通过一场歼灭战,缴获我军追击部队的装备以弥补敌之损失。”
众将均沉默了,因为他们发现,戚金的说法很大概率正是老奴的设想。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从数万八旗军的包围圈中活着出来,他们顿时被之前的冲动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出戚金所料,在抚顺某处山谷中喂了两天蚊子的努尔哈赤,摇头叹息道:“熊蛮子果然知兵,咱女真往后日子会更加艰难了啊!”
于是,数万骑兵从埋伏处脱颖而出,往赫图阿拉方向而去。
数日后,明军斥候悄然而来,在山谷处发现了埋伏的痕迹,并马上报给了经略府。众将更是对熊廷弼和戚金佩服不已。正是他们二人的阻止,让明军数万将士得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