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那些自诩书读得好的人,如何轻蔑瞧不起这些动手能力强的人,刘徽难免担心好事给办成坏事。那得把她气坏。
刘彻无奈道:“不若你来安排?”
谁料刘徽一听点头道:“好。”
她来安排就安排,观刘彻的态度,确实意识到这些人的用处,若说他将人视之为国士,真没有。
可在刘徽这儿,她是把这些人当成国士!
态度不一样,反馈出去的信息便不一样。
本来让人家一家团聚是好事,好心办坏事,这就是蠢,也是极坏。
“既如此,卫青,你听阿徽的。”刘彻心情好,不计较刘徽的郑重,反正人是刘徽发现,更是刘徽一回一回把人用到实处,如何收拢于人,那是刘徽的事。
“是。”卫青更没有意见。
刘彻提道:“你要卖制纸的方子?”
终于想起正事,卫青思考的是,他是不是应该顺势退下?
“是。纸张的出现,利于传播知识。父皇设太学的初衷是为大汉育人才,故,凡有利孕育人才,兴文化之事,不能据为私有。以一己之力,要让文化得以传播,父皇,太难。让他们一起努力就容易得多了。钱我要赚,有些钱赚一次,有些钱要赚长远,须审时度势。”刘徽知道刘彻的言外之意。
无非认为刘徽能把一口锅卖出那样的高价,可想而知刘徽有多想赚钱。
既如此,其实大可以用纸这等士大夫们追逐,而且一定会用,甚至明摆着不可再反复利用的东西,进一步卖出高价。
刘徽想赚钱,人都快钻钱眼去了。
刘彻能够感受到,故而才会调笑起刘徽。
没想到刘徽是想挣钱,却清楚有些钱不能赚。
纸张之利,不在于纸能让刘徽赚上多少钱,而是在于纸张的普及对于文化的传播,对于大汉孕育人才帮助。
现如今的大汉缺人才吗?
缺!
世禄世卿,大汉朝的官,三公九卿,多出自于世家贵族。
可是世家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称霸一方,田地,部曲,坞堡,可以说,每一个世家都不好动手。
刘彻早就看出世家贵族之祸,为了破世族的垄断,刘彻登基之初就征召天下人才,而且允许自荐。
后来大权在握,刘彻定下察举制和征辟制,更是兴建太学,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把天下可用之才往他身边拢。
有人才,刘彻就可以有选择不用世族人家的权利。
所以,别问刘徽为什么要将纸张的制作方法卖出去,只有普及于纸张,才会让更多的人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刘徽这会儿是希望印刷术能够赶紧弄出来。
造纸术和印刷术一起推广,瞧着吧,大汉朝上下都会兴起教育之风,文化在大汉朝廷有意推动之下,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常先生他们还在研究别样的东西,如果这样的技术能够迅速摸索出来,父皇,育天下人才,破世族垄断,我们一定可以!”刘徽知道刘彻的盘算,她做的这些事,不仅是为刘彻,也为天下人,为自己。正所谓一举三得。
刘彻能够感受到刘徽灼灼的目光,那由内而外透着的欢喜,让刘彻心情不由也变好。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刘徽的脑子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种种好处,这些其实刘彻早有所觉。
人人都觉得刘徽喜欢和常康的人那些只会做工艺的呆在一起没有公主的样儿,事实上刘徽一次一次和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刘彻是受益人,巴不得刘徽再接再厉。
如此,刘徽放手大干,纸做出来,别管有多少需要改进的地方,重点在于这已经可以满足书写的必要,因而在大汉也是掀起一片热潮。
随后,刘徽让陈掌负责收集有意买造纸术的人。
得知刘徽愿意卖造纸术,无数人都往陈掌那儿递帖子,无一不透着一个信息,他们想要!
没办法。
刘徽那边的人是有了造纸术不假,朝中想要用上,自上到下,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刘徽让人生产的纸,全都供应宫中朝堂先用,不管是谁,想要都不行。
但凡在宫中用过纸的人,谁还乐意回去用竹简。
不成,这造纸术他们一定要想办法买到手!
陈掌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有生之年他竟然能够受到这么多人的推崇。
想当年他为了在刘彻面前露脸, 不惜和卫少儿私通,娶了卫少儿。
平阳侯府上的奴婢,他一个功臣之后,私通可以当作玩一玩,娶回家,意义便不一样,曾经和陈掌交好的人,都对陈掌嗤之以鼻,唾弃陈掌。
可陈掌不在意。
他要复祖上的荣光,无论如何都要复。
是以,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他不在意有没有人看得起他!
可惜,到现在为止,陈掌都没能如愿。陈掌一直在想,到底怎么才有可能达成他的愿望?
刘彻吩咐陈掌听刘徽的吩咐,其实那时候的陈掌有些不甘愿的。
如今却不一样了!
看看这一个个往他跟前凑的人。
这些都是从前的陈掌上门求见,人家都不一定看他一眼的人。
竟然也有他们求他的时候!
陈掌高兴得不行,心想哪怕不能复祖上的荣光,但凡只要让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都求着他,也是一桩好事。
因此,陈掌乐呵呵的打算跟刘徽美言几句,好让刘徽能够愿意把造纸术卖给他认为态度不错的人。
借着卫少儿进宫,陈掌也一道到了九华殿。
但见卫子夫,陈掌见礼。目光落在卫长公主,刘徽,刘适身上时,陈掌更显真诚。
“阿徽真真是厉害。外面的人都说,造纸术是极其伟大的发明,若是人人都能用上纸张,于大汉是莫大的益事。”卫少儿一张鹅蛋脸,柳叶眉,相貌极是出众,和温婉的卫子夫有所不同,卫少儿身上多了几分张扬,和卫子夫说话时,看向刘徽的眼神透着藏不住的喜意。
刘徽没有接话,端着杯盏正在小口小口的喝米汤。在她面前放的是找上陈掌,有意想要通过陈掌从而买到造纸术的人员名单。
“陛下也这样说。”卫子夫何尝心中不喜,近些日子刘彻对刘徽那叫一个赞不绝口,一件接一件的好物,无一不让刘彻得利,大汉得利,刘彻一天天的称赞刘徽,陪在卫子夫身边的时间都更多了。
“阿徽,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造纸术卖出去?”卫少儿此番来,也算是另有任务,陈掌不方便问出口的话,不就是要让她来。
刘徽听着回道:“差不多了。”
总要让人急上一急,那样刘徽才有机会抬价,否则岂不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卫少儿不忘另一个问题,“造纸术的价格?”
“价高者得。”刘徽想着来个拍卖好了,让他们争,谁出的价格高就先给谁。
啊?卫少儿一愣,其实没有想到刘徽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明显错愕不已。
刘徽做生意的事是有心交给陈掌的,不过,在要名单时,刘徽看到陈掌送上来的名单。
“是不是感觉被人簇拥,让人求你很好呢?”刘徽将名单折起,放下手中的杯盏,抿唇目不转睛的盯向陈掌。
一瞬间,原本愉悦的气氛立时变了。
刘徽的小脸布满都是不悦,亮起名单道:“这一份名单做不得准。如果你满心只有私欲,我不介意交给别的人管我的事。”
陈掌让刘徽说得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公主,臣无此意。”
“明日再给我一份名单。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刘徽漆黑的眼睛微微颤动,透着不善和警告。
陈掌都无所觉,手心都是汗的道:“臣一定办好,办好。”
当着陈掌的面,刘徽将那张纸点燃,烧尽。
卫子夫和卫长公主、刘适都一愣,全然没有想到刘徽会这样发作。
明明声音没有过多的波动,可在那一刻,她们都有一种面对的是刘彻的感觉。
而卫少儿就更甚了,方才她和刘徽巧笑嫣然的说话,刘徽压根没有一点发火的意思,可就在下一刻,刘徽直接质问起陈掌,陈掌的不安,恐慌,卫少儿看得出来,有心想说刘徽不应该这样对陈掌,都是自家人,怎么一点都不客气。
但,刘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张口问:“陈掌,我如此对你,可有不服不愤?”
“不曾,不曾。是臣有错在先。”陈掌何尝不是注意到卫少儿的脸色,倒真希望卫少儿能帮他一帮。
可惜,不可能。
闻刘徽直呼陈掌之名,一时间让卫子夫都有些不自然了。当着卫少儿的面呢。
刘徽道:“公归公,私归私。虽说用你也因为私。陈掌,你记住了,你要的,我虽然如今给不了你,不代表将来也不可以。我许你有私心,谋私欲,但你要以我的利益为主。否则,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淡淡的瞥过陈掌,刘徽极不客气的冷哼一声道:“论文,你没有治国之才,论武,你没有平天下之能。你有一样好处,你懂得随机应变。但是,这可以是你的优点,也可以是你致命的缺点。随机应变得好,能让你得利,但你一心只想自己,不想旁人。我难道非你不可?”
陈掌让刘徽说得脸上一阵阵发白,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岂不知刘徽所言句句在理。真要有本事,他只管凭本事往上爬,哪里还会选择从卫少儿处入手,企图攀上卫家,得刘彻看重。
既然把话挑明,刘徽更不客气道:“我父皇给过你机会的。一如对我们家两个舅舅,公孙贺。虽说父皇愿意是爱屋及乌,最后留在父皇身边,为我父皇所重用的独我舅舅一人。
“我知道你不服气,不服气我父皇让你跟在我身边,管这点生意上的事。”
陈掌大惊失色,纵然他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别看刘徽小,刘徽一点都不好对付,甚至可以说有刘彻之威。
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他还是会对刘徽生出怀疑。
一个孩子,一个公主,怎么那么能折腾。
“你也不必解释。我年纪尚小,谁也不会相信我一个孩子能有多少本事。你的怀疑,不信任,都是理所当然。因为我对你也一样。陈掌,我能让你出面代表我统计各家想买造纸术的人家,就是因为你之前差事办得不错,让我认为你可用。但是,这份名单你让我失望了。”刘徽并不认为陈掌不看好刘徽,不愿意在刘徽手底下办事有什么不对。
换成她,让她跟着一个孩子办事,她心里同样会犯嘀咕。
人之常情,刘徽能够体谅。
可是,体谅归体谅,刘徽在铁锅和冬天蔬菜的事情上,都表现出她的能力,不能说陈掌还是对她一无所知。
如此情况下,陈掌在得知刘徽要把造纸术卖出去时,他所思所想的是怎么借助这个机会有所表现,甚至不惜假公济私。
刘徽容不得他的假公济私。
“公主,臣保证只此一次。”陈掌再一次恨不得狠狠的抽上自己一巴,他糊涂呢。
因知刘徽不好糊弄,他倒是昏头似的想借机展现自己。
“你看到的只是造纸术的利,陈掌,动动你的脑子,以后站在大汉,站在我父皇的立场想想。你要如何为我父皇分忧?闹到最后,没有本事为父皇分忧也就罢了,还要坏父皇的好事。如此行事,你认为谁可能让你如愿?”刘徽对上陈掌,很是不悦。
想陈平何许人也,那可是刘邦的谋士里仅次于张良的存在,他的计谋虽然狠毒,聪明才智,看透人心这一点,陈掌是半分都没有遗传到?
陈掌让刘徽说得汗淋如雨,颤声道:“公主斥责得是。”
卫少儿想说,刘徽在训人时,是不是应该避一避人。
“目前而言,在做生意这一点上,你很聪明,所以我愿意花点时间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陈掌,要学吗?”刘徽无可奈何,凡人皆有所长,也有所短。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能得一个聪明懂事的人,不必她费心就用。
可惜,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陈掌,刘彻亦是看中陈掌擅长钻营,这一点极是符合做生意的要求。
几次合作下来,刘徽对陈掌算是满意。可惜,陈掌的缺点也是摆在明面上的。没有大局观,更没有远见。
刘徽其实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费心继续教一教。
教好了,于卫家而言是助力。
不教,将来这人会如何?
刘徽不得不决定,试看陈掌态度,如果他有学习的心思,教一教无妨。
若是没有,便就此放弃。
“臣之幸也。”陈掌满脑子想的都是,惹刘徽不喜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帮着刘徽做事,会让他在刘彻跟前露脸,之前要说还不确定,造纸术一出来,那么多人登他家的门,求着他帮忙,他是傻了才会不懂,这是何等机会。
没有大局观,没有远见,还真是如此。
“那便说说,你这份名单为什么让我不满。”陈掌的态度端正,低下头虽让刘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姿态是恭顺的。语气中只有诚惶诚恐,刘徽便不介意顺势提一提。
陈掌一听抹了一把汗,刘徽道:“你起身听。”
刘徽抬手开口,对上卫子夫和卫长公主,以及刘适打量的小眼神,镇定自若的道:“纸对于世族各家很重要,对天下人,大汉,更重要。这就是相较于冶铁工艺改进,朝廷要紧握冶铁工艺改进技术,必须尽可能保证技术不会泄露,但造纸术,可以用合适的价格卖出去,以令造纸术普及的原因。
“这就是大局观和远见,是你所最或缺的。往后,不想动脑,你可以试试想,这件事对谁得利。如果是对父皇有利,站父皇这边。如果对父皇不利,反对。”
这样说来,刘徽感觉自己说得挺清楚!
倒是在场的人听得都一愣了。
卫少儿没能忍住小声问:“怎么能知道是对皇上有利还是无利?”
刘徽一滞。
第一时间拿眼看向陈掌,陈掌也有同样的疑惑?
陈掌差一点点头了!
刘徽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卫家人要都是这样蠢,能怪历史上的卫家全给人搞掉吗?
“我让你做的事,你想要的利告诉我,能给你的,我会给你。反之,我不给你的,不能贪。这样你总能做到吧?”刘徽为自己节哀,造的什么孽啊,她可不可以另外再挑一个人?
不不不,挑不了。
陈掌是卫少儿的丈夫,而卫少儿是霍去病的母亲。
对,卫家也不都是蠢人,她的卫青舅舅,还有她的霍去病表哥,并不是蠢人。
然而,历史上的这两位,一个英年早逝,一个没活过刘彻。也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死了,才会人人都欺负卫家人!
都能听出刘徽语气中的莫可奈何。
陈掌当下道:“可以,当然可以。”
刘徽想了想,卫少儿和陈掌的孩子,终是道:“表姐和表哥启蒙了吗?”
啊?突然被问到孩子的事。作为一个孩子的刘徽,问这个合适吗?
真以为刘徽想问?
她只是看着这么蠢的陈掌和卫少儿,很是发愁,要是让他们养,将来跟他们两个一样,那不是纯纯的要命吗?
“把人送往太学去。你们不会教,让别人来教。想让家族长盛不衰,唯有有真本事,无人能够比及,才有可能。表姐也要送去。”刘徽忍着憋屈,还得为陈家谋划。
陈掌都让刘徽吓成刚刚那样,别管刘徽说什么,他肯定都要听的。
太学,这刚建起没有几年,倒是可以得很。
“太学,让孩子进去的吗?”卫少儿没有跟上刘徽的脑子,只好奇一点。
“为何不?”刘徽不管原本的太学是什么样的,在刘彻创办太学后,刘徽很中肯的提出一点,指望别人来帮朝廷培养人才,朝廷不如自己来。
是以,朝廷出资,来者不拒,想入太学读书者都可以来,而且分文不取。
但有一个条件,免费读书只有半年,半年之后所有入学的人参加考试,考不上便自行离开太学。
太学眼下就是这样操作!
“女郎不让入的。”陈掌小声提一句。
儿子是跟刘徽同岁,六岁的孩子,卫少儿和陈掌都想等孩子大些再说。
刘徽发话,陈掌不敢不听。
可这女郎?
“不让进你来找我。”刘徽听到这儿,瞬间眼中闪过冷意和不满,风雨欲来啊!
陈掌一听当下道:“送,我一定送。”
卫少儿不太乐意,她嫁给陈掌,三年抱俩,一女一子,凑了个好字。对儿子,难免偏疼。哪舍得儿子去读书受罪。
当着刘徽的面,因刘徽方才的发作,卫少儿不太敢乱说话。
等出宫后,卫少儿道:“我舍不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掌却听懂的。
“公主的叮嘱不好不听。你也看到了,公主厉害着。我们两个没本事,不如听公主的,把人早早送去太学,让别人帮我们教。万一将来有真本事,能入陛下的眼,咱们就有福了。”陈掌让刘徽当着卫少儿的面一通教训,却并没有不满,反而还觉得刘徽说得对。
今天照面,陈掌很清晰的感受到刘徽对他智商不足的嫌弃。
可是,别个人嫌弃他还能不服争辩,让刘徽斥了一顿,陈掌越看越觉得刘徽极像刘彻。哪敢有半分不满。
况且,刘徽虽然嫌弃他蠢,那不是跟他明说,以后的事,她不让碰的陈掌别碰。
让刘徽吓了一回,借陈掌三个胆子,陈掌以后都不敢再动心思。
“有什么福?去病没有本事吗?你看我有福吗?”卫少儿不可避免想起霍去病。
霍去病在宫中受宠,那又如何,陈掌的事让他帮忙,霍去病都不答应,卫少儿每每想起这个事,感觉挺没意思。
“那不一样。咱们的孩子,以后争来的一切都归我们两个。去病,他也是不能把好事都归到我头上。”陈掌分析两者不同。
霍去病姓的是霍,让他帮陈家,就因为卫少儿嫁给陈掌?
这理由不太够的。
“真要送孩子去太学?”卫少儿舍不得的追问。
“送,一定要送。不然公主一定不高兴。”陈掌打定主意。
卫少儿嘟嘴道:“她爱高兴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她这样对你呢。”
一听这话,陈掌马上道:“你可别多想,公主这样对我挺好的,你在夫人面前不要乱说话。这可是皇上宠出来的,皇上都不认为有什么你别乱说。而且,确实是我没有把事情办好在前。”
对刘徽不满?他是疯了才要对刘徽不满。
上回碰面他那一点点细微的情绪变化,刘徽捕捉到了,可见刘徽的厉害。再借他三个胆子,他都不敢乱来。更不希望卫少儿乱来。
卫少儿在陈掌面前还是听话的,马上应下一声。
可怜陈掌好不容易得刘徽松口不追究那些事,这会儿压根不想再引得刘徽有何不满。
陈掌和卫少儿一走,卫子夫小声道:“阿徽,陈掌毕竟是你姨夫?”
听刘徽一口一个陈掌的直呼其名,卫子夫觉得很是不妥。
“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再说,我们谈正事,不能论及私情。若论私情,事就谈不下来了。”刘徽正在不得不接受陈掌没有大局观,只适合做生意这一点,无奈的将下巴抵在桌上,很郁闷。
卫长公主道:“至少当着姨母的面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
额,刘徽摆摆手道:“来不及多想。我只知道,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把他拍老实,以后他的心养大,再想让他老实,得让他脱三层皮。母亲想要我那样对他?”
没错,刘徽相信如果放任陈掌不管,会有这样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没脸而已,许是小命都要没了半条。
这下让卫子夫怎么说?
“母亲。陈掌当年为什么和姨母在一起,您知道他有所图。他不聪明,没有本事,如今未必没有欺负我年纪小,或许也有几分摆长辈架子的意思。如果我不能一开始让他怕,让他畏,来日未必见得他不会往我身上捅一刀。”刘徽确实有几分危言耸听,不吓卫子夫,卫子夫还过不去那个坎。
不可否认,卫子夫和卫少儿姐妹的感情很不错。在卫子夫看来,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刘徽对陈掌不应该公事公办,毫无半分私情的态度。
但对付陈掌这种不聪明的人,有野心,脑子偏跟不上他的野心,他又贪,就要时时敲打,一回一回的让他认清,他的心思别用在她的身上。
让他怕,再给他些好处,陈掌自然而然会为刘徽所用。
用人,还要费心教。
想到这一层,刘徽真觉得自己挺惨。
不成不成,得让常康再给她找些人来,聪明点的!
“陛下。”刘徽正打定主意,指望刘彻不可能,指望别人更没有可能,既如此,她只能逮着一个常康,可劲的薅!卫子夫听着刘徽的话,心情端是复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传来声音。
刘彻行来,身后跟的是霍去病。母子四人都赶紧起身见礼,霍去病朝卫子夫见礼。
摆摆手,刘彻让她们坐下,人走到正座,且问刘徽:“如何?”
今天刘徽是要干什么,早跟刘彻报备过的。
霍去病自然而然坐到刘徽身边,同样好奇刘徽今天的情况。
“不如何。”刘徽是不想叹气来着,不想叹都不行。
“换一个人?”霍去病当下第一时间提出解决方法。
刘徽转头盯向霍去病,霍去病道:“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让他帮忙。”
啧啧啧!这话要是让卫少儿听见,怕是要让霍去病吃不了兜着走。
“不堪大用。”霍去病觉得不够,四个评价的字落下,好险没把刘徽砸出个好歹。
卫子夫若有所觉,拿眼打量刘彻,可惜刘彻没有多余的反应。
明明询问的是他,如今刘徽和霍去病你来我往讨论,他并无意插嘴,而是平静的听着。
刘徽深吸一口气道:“刚开始合作,相互不熟悉和试探,我能试探他,他也能试探我。我今天教他一回,看他以后表现。”
霍去病拧眉,“你还教他?”
刘徽……
“那么蠢的人,如何能教得会?”霍去病这嘴毒得!!
卫子夫想斥责霍去病一句,结果刘彻轻笑出声,让卫子夫不得不将想要喝斥出来的话咽回去。
霍去病注意到刘徽不太认同的表情,冲刘彻道:“陛下也认同的吧。徽徽铺的摊子越来越大,陈詹事,他没有那个能力挑起大梁。”
果然说的是陈掌。
然而霍去病对陈掌的评价,重点在于刘彻的态度。
刘彻冲霍去病挥挥手道:“你急什么?阿徽都没有开口要求换人。”
霍去病偏头一想,抬起眼皮无言瞅着刘徽,似极是想不明白,刘徽怎么还要用陈掌?
“再看看。凡事有利有弊,总不能指望全天下的好处我全占了。陈掌本事不大不假,在做生意上还是极为不错,人可以用。表哥太苛责。”刘徽早有衡量,能换的人刘徽何至于等到现在。不就是因为不好换,没人可换,刘徽才不得不选一个陈掌。
毕竟,要有一定的身份,还能和上层的人有所往来,才符合刘徽的条件。
可是,能进入世族大家的人,谁乐意帮你打理生意?
士农工商。
商是最下层的那部分人。
行商者,多为人所轻视。
陈掌生意做得好,这么好的优点摆在那儿,很难让刘徽放弃。
自家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陛下。”霍去病明了刘徽打定主意,唤起刘彻,希望刘彻能够出面,打消刘徽打的主意。
刘彻挥挥手道:“阿徽有主意,只要不出乱子,随她。不过,阿徽,想把一个人教得合用不容易。”
显然刘彻明了刘徽的盘算,知道刘徽打算努力把陈掌练出来。
那样一个不算太聪明的人,想练出来,不容易。
“父皇教了舅舅十年,才把舅舅教出来,父皇放心,我知道不容易。”刘徽不是那种不试就放弃的人。陈掌有问题,没有格局,没有远见,对,但只要他能够执行刘徽安排的事,刘徽可以接受他的蠢。
“是不是该给你们开府了?”刘彻突然冒出这句话。
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刘彻话里的意思,开什么府?
“阿臻差不多该准备婚事了。”刘彻将视线落在长女身上,刘徽这下明白开府的意思了。
敢情是要给她们赐公主府吗?
卫长公主乍然听到刘彻的话,面上一阵阵发烫,小声唤一句父皇。
刘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夭寿啊,卫长公主才九岁, 九岁,竟然要讨论婚事了?
一脸纠结的刘徽,引得霍去病问:“陛下要是赐府,就会有门客自荐,你就有人可用。”
瞧,立刻就懂刘彻的意图。
不得不说,不怪刘彻喜欢聪明人,刚刚和陈掌沟通,刘徽就已经体会到其中的难处。
大抵,刘徽和刘彻最大的区别在于,刘彻可以直接将人丢开不用,她得苦哈哈的自己养。
“不用。我让常先生再帮我多请几个能用的人来。开府的事不着急。”刘徽压根对公主府没有任何想法,养门客什么的,门客三千并非好事。
刘彻和霍去病都一愣,刘徽不得不提醒道:“正常人会投奔一个年幼的公主?请她举荐?”
开哪门子的玩笑,谁家能找上一个孩子自荐?
比起指望别人送上门,还不如指望常康他们发动他们的影响力,多给她招几个人过来更实际。
霍去病一想常康那里最近的人来得好像是挺多的,点点头道:“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看样子是不打算让朕帮忙了。”刘彻听了半天,刘徽主意正得很,困境她清楚,如何解决困境,刘徽在一步一步的解决。
刘徽扬起眉头期待道:“父皇要是有合适的人能给我用,我求之不得。”
开玩笑,刘彻乐意给她送人,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巴不得。
“要是由你选,你想要哪一个人?”刘彻嘴角一弯,明显是在考验刘徽。
刘徽脑子闪过眼下刘彻身边的人,立刻道出一个人的名字,“桑弘羊。”
这名字一道出来,刘彻看向刘徽的神色有些不太一样,“你还真会挑。”
人才人才,刘彻有识人之才,先前刘彻的重心放在如何出击匈奴上,让刘徽一刺激提醒,刘彻明了,他要打匈奴,钱粮缺一不可。
眼下大汉国库还能拿出钱,以后不一定。
凡事不好等到临头,出事再想办法解决。
刘徽手里并非全然没有钱,刘徽已然考虑如何开源,刘彻难道还不如刘徽想得长远。
是以,刘彻不免想看,底下的那些人中,有多少有赚钱的脑子,为大汉开源的?
桑弘羊此人,商人出身,十三岁以精于心算之名闻名整个洛阳,刘彻征召他入宫,一恍多年,如今的桑弘羊也算刘彻身边得力的近臣之一。
既然刘彻难得大方,刘徽岂有不讨要这样一个人的道理。
“父皇,桑弘羊现在在您手里,您不怎么好用,挣钱的事,不如我来,我可以让桑弘羊帮忙打理,这就等于最后还是在父皇手里。”刘徽笑眯眯的给刘彻道明其中的利害。
钱,刘彻可算想到钱的问题,这是好事。
刘徽想借此机会把刘彻的人弄过来,她挣的钱给到刘彻,她不信刘彻能不心动。
“你可真敢想。”刘彻听着刘徽的大口气,辨不清喜怒开口,不知到底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为何不敢想。我手里有常先生他们这些能人,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刘徽昂起下巴端是自信,很是以为没有她想做而做不成的事。
刘彻审视刘徽半晌,终是道:“当真要如此?”
刘徽听出刘彻松口之意,连忙道:“父皇给我一年的时间,要是一年之内桑弘羊在我手里没有人尽其才,父皇再把人调回去。我保证以后再不跟父皇要人。”
不就是要承诺,更要一个肯定的时间,刘徽完全能给。
刘彻想到这些年,虽然让桑弘羊细说有哪些是可以增加国库收入的法子,桑弘羊并非没有提,只不过桑弘羊提的那些法子,倘若刘彻真要实施,怕是要引起不少人怨恨。
站在刘彻的立场,一时半会刘彻没有这个打算。
是以,确实如同刘徽说的那样,桑弘羊在刘彻手里,一时半会没有什么用,倒不如让这样一个人跟着刘徽。
刘徽眼下一心扑在赚钱上,花样百出。
倒不如让桑弘羊在刘徽身边,或许有能帮上刘徽的地方。
“一年为期。”刘彻提醒刘徽。
这是真松口了,刘徽喜得跪立而起道:“父皇放心,一年为期就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我一定让您看到,挣钱,有的是法子。”
刘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兴奋和自信。她缺人,缺那数之不尽的人,巴不得能够有人迅速的给她送人来,好让她借着这些人的手,把后世各种好东西捣腾出来。
现在她有人了!
而且人越来越多,以后只会更多!
再来一个精通生意的人,懂得所谓的经济,有人帮忙,她保证一准把生意做大做强,不让刘彻为生意的事情操心。
钱嘛,她挣来无非要财富自由,再帮着刘彻一道也争个自由,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哈,那朕等着。”刘彻就喜欢刘徽这胸有成竹,无事不可成的态度。
于是,桑弘羊便归到刘徽手里。
刘徽呢,一照面既问:“你觉得造纸术该不该卖?”
二十来岁的桑弘羊,虽然是商人出身,多年跟在刘彻身边,耳濡目染,倒也养出一身的书卷气,相貌算不得十分出众。
也不知道刘彻是怎么跟人说的,看到刘徽时,桑弘羊很是紧张的偷瞄刘徽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答道:“当卖。”
刘徽听他的答案,笑笑问:“为何?”
虽然之前刘徽也算听过桑弘羊讲课,不可否认桑弘羊有真本事,但是有些事情,刘徽希望大家是志同道合。
桑弘羊赶紧答道:“纸之利,不在于小利钱财,更多在于兴文化,育人才,为后世留下财富。”
瞧,听着人家有大局观的人说话,就是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刘徽颔首,“依你之见,我要怎么把造纸术卖出去,顺便能够把造纸术普及于大汉的每一个角落,让更多的人得利?”
这涉及的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
桑弘羊并不是让刘彻指到刘徽身边才开始琢磨这些事,而是早就想过其中的利害关系道:“如果朝廷能够出面,将造纸术传于各地,自然有利于普及。可是,朝廷是不方便出面出售造纸术的。这也是公主一直握在手里,没有交到朝廷,交到陛下手中的原因。陛下不曾过多追问造纸术,是要便宜公主和各方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