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青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方仁杰单膝抵着书院飞檐，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砸进衣领，带着刺骨的凉意。
他望着远处六扇门方向飘动的玄色旗幡，喉结动了动——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三条泛着不同颜色的路线像毒蛇般纠缠：第一条是夜袭朱捕头私宅，第二条是劫吴大人的官轿，第三条……
“叮——刑狱司卷宗库风险评估42%，线索获取率89%。”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时，方仁杰指尖已经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他想起地窖里吴大人那句“神判门二十年前就该绝种”，想起怀里半块玉牌的裂痕——那道细如蛛丝的纹路，仿佛能割开尘封的旧案卷。
刑狱司的旧案卷，才是撕开这张网的利刃。
柳姑娘的通行令牌在袖中微微发烫。
那是块刻着“戊字73”的青铜腰牌，边缘还沾着她惯用的沉水香，幽微却令人安心，如同她在耳畔低语。
方仁杰摸了摸脸上的易容膏，略显干涩的触感提醒他这层伪装并不牢靠。
他将官袍下摆往上提了三寸——这是文书小吏最常见的走姿，既显规矩又不逾矩。
换班的衙役们扛着水火棍往伙房走，他混在人群里数着脚步：左拐第三间偏厅是值房，右首那棵老槐树下的石狮子，爪子底下藏着柳姑娘说的“漏更”。
“新来的？”有个络腮胡的狱卒斜眼扫他，腰间钥匙串哗啦作响，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廊道里格外刺耳。
方仁杰喉结一紧，系统面板瞬间弹出：“身份可信度73%，建议回答‘回张班头话，小人是从南州调过来的’。”他立刻弯腰，官袍褶皱里漏出半卷《唐律疏议》，纸页边角已被磨得发毛：“回大人，小人前日才到，还没来得及给各位爷奉茶。”
络腮胡哼了声，钥匙串甩得更响：“赶紧去卷宗库点卯，刘典史正发邪火呢。”
地牢的潮气裹着霉味扑来，混着铁锈与腐木的气息，呛得鼻腔发酸。
方仁杰数着台阶，第七级往下是死牢，第十三级往左是卷宗库——柳姑娘的情报分毫不差。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借着微光扫过贴满封条的木架。
当“神判门叛逆案”几个字撞进瞳孔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揪住。
火漆封章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方仁杰用短刃挑开封泥的手在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伪造痕迹，建议启动真实映射。”
他咬破舌尖，鲜血滴在案卷边缘——这是神判门秘传的“鉴真术”，血珠遇假则凝，遇真则散。
果然，那滴猩红刚触到纸页便如活物般游走，在卷末签名处聚成个“紫”字。
“紫微堂代审……”方仁杰喃喃念出被涂掉的字迹，耳尖发烫，心跳也跟着加速。
二十年前灭门案的主审官，竟不是六扇门，而是传说中直属于皇帝的“紫微堂”？
他掏出怀里的薄纸开始誊抄，笔尖在“通敌”“谋逆”等字眼上重重划过，墨迹渗入纸背，留下深深的凹痕。
突然听见木架后传来皮靴碾过碎瓷的脆响，清脆如冰裂。
“谁在那？”粗哑的男声像锈了的刀，划过寂静的地牢空气。
方仁杰的系统面板瞬间炸开红光：“风险等级提升至91%，建议……”他反手将案卷塞进官袍内层，转身时故意撞翻案几——铜灯盏“哐当”落地，火光映出个手持铁尺的狱卒，络腮胡在阴影里绷成钢线。
“小的……小的找错了架号。”方仁杰弯腰捡灯，指尖已经扣住袖中短刃，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
狱卒的铁尺尖抵住他后心，呼吸喷在他后颈：“南州调来的？老子上个月才送南州刑狱司王典史归西，他可没提过有新人。”
地牢的穿堂风卷起半张誊抄的纸页，“紫微堂”三个字在风里打了个旋，飘向狱卒的靴底。
方仁杰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狱卒铁尺抵着的位置火辣辣地疼。
他盯着飘到对方靴底的纸页，“紫微堂”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瞳孔——这张誊抄必须抢回来，否则二十年前的线索就要断在这里。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红色预警覆盖了半片视野。
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比地牢滴水声更清晰。
“点燃火折子制造混乱”的选项突然高亮，伴随“逃脱成功率67%，暴露风险41%”的提示。
方仁杰咬了咬后槽牙——总比被这狱卒扭送吴大人那强。
“爷您看这灯油。”他突然咧嘴笑，手指猛搓火折子。
火星“噌”地窜起时，狱卒铁尺猛地往前一送，在他肩甲上擦出刺啦声响，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焦糊味。
方仁杰踉跄着撞向木架，火折子甩进旁边的纸堆，干燥的卷宗瞬间腾起橘色火苗，火焰舔舐纸张的声音如同野兽低吼。
“走水了！”狱卒吼了一嗓子，铁尺砸向方仁杰后颈。
方仁杰蜷身滚地，官袍下摆被火舌舔到，焦糊味刺得他眯起眼。
他趁机抓起那半张纸塞进嘴里，血腥味混着纸渣在舌尖炸开——就算死，也不能让秘密留在敌人手里。
地牢通风道的铁栅栏在头顶摇晃，铁锈剥落的声音混着喊叫此起彼伏。
方仁杰扒着砖缝往上爬，后背被火烤得发烫，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声。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触发‘火光惊扰’事件，刑狱司将在一刻钟内加强戒备。”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指尖摸到通风口的锈迹——柳姑娘说过这通道能通到西市茶楼，得赶在戒严前出去。
血衣书院的竹门在深夜里吱呀作响，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照出一道踉跄的身影。
陈老师的灯盏刚挑起，就见方仁杰踉跄着栽进来，官袍烧了个大洞，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
“陈叔。”他从怀里掏出用油皮纸裹着的卷宗，指腹重重压在“紫微堂代审”的字迹上，“若我三日内未归，把这个呈给御史台。”
陈老师的手在抖。
他抚过卷宗封皮，突然抓住方仁杰手腕：“你要去吴府？”
方仁杰没说话，只是解下更夫铜钲放在案上——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护身符，铜质温润，仿佛还残留着童年记忆的温度。
陈老师盯着那枚铜钲看了片刻，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涂在耳后，能掩住血腥味。”
吴府后花园的月洞门爬满紫藤，晚香玉的甜腻随风而来，浓郁得有些刺鼻。
方仁杰贴着影壁站定，鼻尖萦绕着花香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他望着正房亮着灯的窗户，窗纸上两个影子交叠——吴大人的官帽轮廓，朱捕头腰间的银鱼袋，都在烛火下投出扭曲的影子。
“神判门余孽必须斩草除根。”吴大人的声音像块碎瓷，“那小崽子要是摸到紫微堂的线…”
“大人放心。”朱捕头的笑声里带着刀刮骨的刺响，“刑狱司的火是我安排的，卷宗烧了，他就算活着也查不到…”
方仁杰的指甲掐进掌心，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纸屑的纤维。
他正要凑近些，忽然听见瓦当轻响，细微却致命。
直觉比系统预警更快炸响，他旋身滚进花丛，寒光擦着耳尖掠过，在砖墙上迸出火星。
月光下，一道玄色身影立在屋檐。
那人蒙着青铜鬼面，腰间悬着七寸短刃，刀身还沾着夜露的反光。
方仁杰的系统面板骤然黑屏——这是遇到超出当前等级威胁的提示。
“紫微堂……暗卫。”他喘着气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太湖石，寒意透衣而入，令他战栗。
鬼面人抬起手，短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第二刀已贴着他咽喉刺来。
方仁杰侧身翻滚，衣摆被刀刃割开三寸长的口子。
鬼面人的身法像团黑雾，每一步都踩在他呼吸的间隙里。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鬼面人靴底碾过落花的轻响——这不是普通杀手，是专门绞杀秘密的猎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