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般浓稠,笼罩着整个紫禁城。承乾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甄嬛那略显苍白的脸庞。甄嬛身着一袭素色宫装,静静地坐在琴前,双手轻拂琴弦,那悠扬的琴声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亲手把皇帝推出去,对于刚进宫不久,还怀揣着对皇帝懵懂情意的甄嬛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些。即便这是她为了后宫平衡,为了自己的长远打算而做出的决定,可当皇帝真的离去,她的心中还是涌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想到皇上此刻正在齐妃的长春宫,甄嬛的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琴声也愈发幽怨了几分,如泣如诉,仿佛在倾诉着她内心的委屈与无奈。
“小主今儿怎么弹起了湘妃怨?”流朱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屋内,轻声问道。她看着甄嬛,眼神中满是关切。
甄嬛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起头,看着流朱。虽然流朱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婢女,与自己情同姐妹,但这种在深宫中复杂的情感和处境,想来她是不会懂的。甄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无妨,此刻皇上在长春宫,皇上今儿是不会来的。”说罢,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又低下了头,轻抚琴弦。
此时,在宫外的甬道上,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身后。本以为皇帝要回养心殿处理政务,却不料途径承乾宫的时候,一阵幽怨的琴声隐隐传来。那琴声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地缠绕住了皇帝的心。皇帝停下脚步,微微皱眉,仔细聆听,是湘妃怨,那凄凄惨惨戚戚的曲调,让人闻之动容。皇帝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甄嬛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对她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于是,他微微转身,对着苏培盛说道:“去承乾宫。”
皇帝悄无声息地走进承乾宫,甄嬛正弹得动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皇帝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怎么这般幽怨,可是想朕了?”甄嬛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说道:“皇上怎么就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也不让人通传。皇上不是去看齐妃了吗?怎么还有空来臣妾这里?”
皇帝看着甄嬛,心中有些愧疚,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觉得齐妃无趣,所以才离开。毕竟齐妃是三阿哥的生母,若是传出去自己因为觉得她无趣而离开,齐妃必定会被人笑话,如今三阿哥已经长大,也应当给齐妃一些面子。他神色闪躲,眼神飘忽不定,说道:“朕去看过齐妃了,路过承乾宫,就进来看看你。”
甄嬛看着皇帝,心中五味杂陈。她微微咬了咬嘴唇,这一次没有再推皇帝出去。两人相视而坐,轻声交谈着,气氛逐渐变得温馨起来。这一夜,皇帝便宿在了承乾宫。
第二天,皇上去了长春宫却没有留宿,反倒是去了承乾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后宫中传开了。长春宫内,齐妃坐在榻上,手中紧紧地绞着帕子,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这个甄嬛,竟然敢抢走皇上!”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不一会儿,帕子就被她绞破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地生着闷气。
翊坤宫内,年世兰听闻这个消息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这齐妃还真是的,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不屑。这时,颂芝在一旁说道:“娘娘,齐妃昨日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裳,皇上觉得不合适,齐妃还在问为什么,皇上就说出了那句出名的‘粉娇你几’的名句。”
年世兰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颂芝,本宫记得,内务府前些日子好像送了本宫几匹湖蓝的布料吧?等会请安的时候带上,咱们去给齐妃贺喜去。”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盘算着要好好羞辱一番齐妃。
景仁宫内,众嫔妃齐聚一堂,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年世兰依旧是踩着点到的,今日也许是齐妃觉得丢人,怕被众人嘲讽,并不主动说话。而莞贵人如今是皇帝的新宠,目前来说,自然是不会有人敢轻易为难她的。一开始,这请安还算相安无事。可年世兰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份平静。富察贵人眼尖,一眼就看见颂芝手里拿着的是一匹湖蓝的布料,那布料质地柔软,色泽鲜艳,看上去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精品,应当是皇上赏的或者是内务府孝敬的。
富察贵人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华妃娘娘,颂芝手里拿的这匹布料可真是好看,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呀?”她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年世兰和颂芝。
景仁宫内,气氛本就微妙,众嫔妃们表面上维持着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富察贵人目光紧紧盯着颂芝手中那匹湖蓝的布料,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华妃娘娘这匹布料看上去是苏州织造的,娘娘是要送人吗?”她的声音清脆,在这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年世兰轻轻掩嘴,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说道:“到底是富察贵人眼尖,这匹布料是前些时候内务府送的,只是这颜色,本宫还不到穿湖蓝的年纪。富察贵人若是喜欢,本宫那儿还有一匹浅绿的,等会儿让人给妹妹送去。”她的语气轻柔,仿佛在拉着家常,可话里话外却透露着自己的身份尊贵,连内务府送来的布料都看不上。
富察贵人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要试探一下年世兰,没想到华妃真的说要送她布料。她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慌乱,毕竟华妃在后宫中权势滔天,这明晃晃的示好,她自然不敢轻易拒绝,只能福了福身,脸上堆起笑容,说道:“那臣妾就先行谢过华妃娘娘了。”
一旁的齐妃,脸色却愈发难看。她看着那匹湖蓝的布料,只觉得一阵恶心不适。她心里清楚,华妃这哪里是送布料,分明是在借机羞辱自己。华妃这是要送给谁呢?这不是送谁就暗示谁年老色衰吗,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让齐妃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敢轻易发作。
果然,年世兰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看向齐妃,轻声唤道:“齐妃姐姐,这匹布料的颜色,本宫瞧着挺适合你的,就把它送给姐姐吧,还望姐姐收下,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意。”她的声音温柔,可眼神中却满是戏谑。
齐妃咬了咬嘴唇,心中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语气生硬地说道:“多谢华妃了,只不过这布料,长春宫还不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年世兰却不打算就此罢休,她微微歪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接着冷嘲热讽道:“本宫也知道长春宫有皇后娘娘呢,自然是不缺这些的,缺什么皇后娘娘会差人送去的。只不过长春宫虽然不缺布料,但是不缺的是粉红色的布料,本宫听说齐妃宫里缺湖蓝,宝石绿这等颜色的布料,正巧本宫整理库房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匹,就马上命人收拾出来,送给齐妃姐姐了。”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齐妃的痛处。
甄嬛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低垂着眼眸,并不想掺和进这场纷争。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因为受宠而得罪了齐妃,实在不想再与华妃结怨。可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愿,夏冬春仰着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开口道:“臣妾怎么听闻,皇上昨晚去了齐妃娘娘的长春宫,后来又去了莞贵人的承乾宫,是莞贵人邀皇上去的吗?”她的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甄嬛。
甄嬛还未说话,就听见欣常在大大咧咧地笑了两声,毫不避讳地说道:“哎,不就是齐妃娘娘穿了件粉色的衣裳,皇上觉得不合时宜吗,这不是又去瞧了莞贵人。”欣常在的声音爽朗,她向来心直口快,也不懂得什么弯弯绕绕。
年世兰看了欣常在一眼,心中暗自思忖,欣常在倒是不爱嚼舌根,可越是实话实说,就越是有人难受。果然,齐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年世兰见状,心中暗喜,又添了一把火,说道:“听欣常在这么说,本宫也觉得皇上是个喜欢什么人穿什么衣服的人,齐妃姐姐还是把布料带回去,让人做件衣裳吧,保不准皇上哪天去长春宫瞧姐姐,反而留宿了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呀?”她故意将话题引向皇后,就是想拉皇后入局。
年世兰微微扬起下巴,那精致的面庞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中却毫不掩饰地带着一丝挑衅,直直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后。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一番针对齐妃的举动,已然将这后宫中的暗流搅得更为汹涌,而此刻拉皇后入局,便是想看看皇后如何应对,也好试探一下皇后的态度。
皇后原本平静的脸上,在年世兰的目光扫过来时,脸色微微一变,那双凤目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她毕竟是在这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有着超乎常人的隐忍与定力,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她便调整好了表情,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平静。她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神扫视了一圈殿内的众人,而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华妃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齐妃你也不要推辞了,就收下吧。”
皇后的话语如同定音之锤,在这景仁宫的大殿内回荡。齐妃的身子微微一僵,心中纵然是万般的不愿,可皇后的话又岂敢违抗。她紧咬着嘴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如同潮水般翻涌。但她也只能强忍着泪水,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那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了。”说罢,她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颂芝递过来的那匹湖蓝的布料,那双手紧紧地攥着布料,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齐妃收下了这匹布料,心中却已经如同被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给华妃记了一笔深仇大恨。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日后定要找机会让华妃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齐妃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长春宫。一进宫殿,她便将手中的布料狠狠地摔在地上,眼中满是怒火。“这个年世兰,竟敢如此羞辱本宫!”她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在空荡荡的宫殿内回响。紧接着,她又将身旁的一个花瓶扫落在地,“砰”的一声,花瓶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翠果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担忧,却又不敢上前劝阻。齐妃在殿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华妃,那模样仿佛要将华妃生吞活剥了一般。可骂着骂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心里清楚,自己留不住皇上的心,才会被人如此轻易地羞辱。可这又能怪谁呢,在这深宫中,向来是胜者为王,败者只能暗自咽下这口苦水,独自承受着这份屈辱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