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微微福身,脸上挂着几分浅笑,不卑不亢地说道:“皇后娘娘您言重了,这皇上所做的决断,想必那也是和太后千斟酌、万思量,仔细商议过的,臣妾不过是谨遵皇上与太后的旨意行事罢了,总归是没错的。”
“况且,自打听闻四阿哥要过来,臣妾一早就着手安排宫里的下人们把翊坤宫的东偏殿精心收拾了出来,里里外外,每一处角落都未曾疏忽,就盼着能给四阿哥一个舒心的住所,如今四阿哥到了翊坤宫,瞧着那模样,对这儿很是满意呢,小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直接,喜欢就是喜欢,藏都藏不住。”
“所以啊,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臣妾定会好好照料四阿哥,断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年世兰而后故意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紧接着莞尔一笑,“皇后娘娘如此关心四阿哥,倒是显得臣妾这个当额娘的不上心了,”她微微福身,姿态看似恭敬,话语却绵里藏针,“不过皇后娘娘您平日里事务繁杂,操心着后宫诸多事宜,还得劳心关照各宫众人,着实辛苦,只是,臣妾听闻三阿哥最近在功课上长进不少,皇上瞧着也颇为欣慰,都不怎么责骂他了,想来这都是皇后娘娘教导有方,悉心栽培的成果。”
“三阿哥有着皇后娘娘这般贤良淑德的母亲亲自教导,日后必成大器,臣妾愚笨,在养育孩子这件事上,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皇后娘娘学习呢,日后,臣妾还得多多向皇后娘娘请教,还望皇后娘娘不吝赐教,莫要嫌臣妾烦扰才是,”说罢,她微微抬头,看向皇后的眼神满是诚恳。
这话看似是在明着夸赞皇后教导有方,可实际上,话里话外却分明是暗指三阿哥资质平庸,毕竟在众人眼里,三阿哥功课上都是靠着死记硬背撑着面子,即便是相较于以往有了那么一点儿长进,可那长进的幅度着实不大,顶多就是让皇上看着稍微顺眼了些,不再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训斥他罢了。
皇后一听年世兰这话,心里也十分清楚,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端庄得体的模样,轻哼一声道:“妹妹说的什么话,是三阿哥自己用功,本宫哪里能提点妹妹什么,”说着,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借喝茶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三阿哥平日里就勤勉好学,常常挑灯夜读,那股子刻苦的劲儿,本宫看着都心疼,他能有如今这点进步,也都是他自己争气,本宫不过是在他偶尔懈怠的时候,提个醒儿罢了,可不敢居功,妹妹如今抚养四阿哥,才是劳心劳力呢,往后,咱们各自守着自己的本分,把孩子都教导好,也算是不负皇上的期望了。”
祺贵人本就想着法儿地讨好皇后,见有了这机会,立马眼睛一亮,满脸堆笑地说道:“是啊,臣妾听闻三阿哥那可真是勤奋好学得很,每日晨起便要读书,一直读到深夜,这般刻苦用功,在这宫中那都是出了名的,三阿哥能有这般上进心,其中必定少不了皇后娘娘您的功劳,您平日里对三阿哥悉心教导、关怀备至,又是请名师,又是时时督促,这才让三阿哥如此优秀出众。”
“臣妾还听闻啊,这四阿哥在功课上远不如三阿哥呢,不仅学识比不上,就连那股子用功的劲儿也差得远了,如今贵妃娘娘抚养了四阿哥,那可得好好费些心思教导他才是,毕竟皇上那般看重皇子们的学业,若是四阿哥日后还是这般懈怠,学问毫无长进,只怕是会惹得皇上生气,到时候贵妃娘娘也跟着担心不是?”
这人脑子莫不是坏掉了?竟也能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来,到底是谁资质平庸,旁人难道还瞧不清楚吗?
就说那三阿哥吧,可真是完美继承了齐妃的智商,齐妃当年在宫里就是个没什么成算、遇事只会瞎折腾的主儿,生出来的三阿哥也是随得十足十,这孩子啊,干啥啥不行,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兴起去读读书,那也都是装装样子,实则脑子里压根就没记住多少东西,全靠死记硬背应付了事,真要是较起真来,让他灵活运用所学知识,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不过这三阿哥倒是有个“本事”,长高第一名,那身高蹭蹭往上涨,远远瞧着,倒是个挺拔的少年模样,可要是论起身高,四阿哥自然是不如三阿哥,毕竟四阿哥年纪尚小,身子还在发育阶段,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啊。
话说回来,这三阿哥就算长得再高,难不成还能顶破了紫禁城不成?即便他长得高,可要是没半点脑子,没几分才情,往后在这宫中,在这偌大的天下,又能有什么立足之地呢?除非皇上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还有几分浑水摸鱼登基的可能。
“祺贵人说的是,四阿哥在身高上确实是不如三阿哥呢,”年世兰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惋惜之色,缓缓说道,“可惜啊,齐妃她去了,不然本宫倒是真想好好请教请教齐妃,平日里每天都给三阿哥吃些什么,怎么能把三阿哥养得这般高壮。”
“你们也知道,这四阿哥自小就不在宫里,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回来,跟同龄的孩子一对比,就显得十分瘦小,看着就让人心疼,本宫最近正愁着该怎么给他好好补补,让他能快点长个子,健健康康的呢。”
一旁的欣贵人原本还强忍着,可听到年世兰这般说,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赶忙用帕子掩住嘴,眼中却满是笑意,说道:“贵妃娘娘说笑了,齐妃能给三阿哥吃什么呀,太医院那边都是按规矩来,各宫的份例也都是差不多的,说到底啊,还是三阿哥自己天资好,这身子骨也争气,个头才这么高呢,哪是因为齐妃特意喂了什么灵丹妙药呀。”
这话一出口,空气中仿佛都泛起了几分微妙的涟漪,皇后依旧端坐在主位之上,脸上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可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谁又能真正知晓她此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或许在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之下,正藏着诸多的思量与权衡,只是旁人瞧不出罢了。
祺贵人本就急于在皇后面前表现自己,又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即便再迟钝,此刻也听出了欣贵人话外的意思,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提高声调发难道:“欣贵人这是仗着自己有个女儿,就敢对三阿哥不敬吗?三阿哥勤奋好学,那是众人皆知的,往后更是要担当起重任的,你这般言语,莫不是瞧不上三阿哥?”
欣贵人却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微微抬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倔强与不屑,直视着祺贵人说道:“臣妾哪句话对三阿哥不敬了?皇后娘娘,您可要给臣妾好生评评理呀,祺贵人这般信口开河,全然不顾事实真相,张嘴就来质问臣妾,臣妾可担待不起这无端的罪名,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瞧瞧这后宫之中,总不能任由着她这般胡搅蛮缠,坏了规矩不是?”说罢,欣贵人还冷冷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对祺贵人这种无理取闹行为的鄙夷。
年世兰微微皱眉,心里头懒得去管这些个琐碎事儿,左右皇后才是这后宫之中真正该为诸事头疼的那个人,自己何必掺和进这些无谓的纷争里头去呢。
且瞧那瓜尔佳氏,一口咬定欣贵人对三阿哥不敬,可这事儿在年世兰看来,着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欣贵人不过是夸赞了一句三阿哥天资好罢了,这怎么能就被曲解成对三阿哥不敬呢?人家可没有指着三阿哥的鼻子骂,更没有说三阿哥脑子不行这类贬低之词呀。
皇后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勉强,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她心里清楚,欣贵人虽说言辞上未曾直接点明三阿哥天资不高,可那话语里的深意,但凡有点心眼儿的都能听出几分来,偏偏这祺贵人沉不住气,只当是欣贵人在暗讽三阿哥,还这般不管不顾地发难起来。
可问题在于,欣贵人不过是夸了夸三阿哥个子高,又提及天资好,单从这字面意思来看,着实挑不出什么错处,这可让皇后有些棘手了,倘若此事闹大了,真的要到皇上那儿去评理,祺贵人这般莽撞行事,怕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到时候不光她自己要受责罚,只怕连带着自己这个皇后管教下属不力,面上也不好看呐。
思忖片刻,皇后赶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好了,祺贵人不过也是一句玩笑话,想必方才也是一时心急,没思量那么多,没别的意思,欣贵人,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向来是最懂事理、最能容人的,这般小插曲,就别往心里去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别因为这点事儿伤了和气,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往后啊,咱们在这后宫之中,还是得相互照应着些,莫要再生出这些不必要的枝节了,”说罢,皇后还特意看了欣贵人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示意,希望她能给个面子,别再计较这事儿了。
皇后在心里想着就这么打圆场过去也就是了,难道还真的为了欣贵人的这一句话,就去罚祺贵人不成?那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后太过于偏颇,容易落人口舌,也寒了其他宫嫔妃的心。
她抬眼瞧向年世兰,本以为年世兰会趁机煽风点火,或是借题发挥一番,可谁知年世兰似乎压根就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只是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笑话,仿若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就等着看自己如何收场呢。
皇后见状,顿时只觉得头疼不已,暗暗叹了口气,这祺贵人,空有一副好皮囊,那脑子和嘴简直是在一个水平线上,蠢笨得让人发愁,平日里行事说话就没个分寸,常常因为那张嘴得罪人,还总觉得自己委屈,若是她能够聪明一些,懂事一些,自己又何至于这般烦恼,天天还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好了,不过是姐妹间的拌嘴,都是些小事,时辰差不多了,你们都散了吧,”皇后故作威严地开口说道,声音里却带着几分疲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盼着这场闹剧赶紧结束,后宫之中能少些这些鸡毛蒜皮的是非,让自己也能耳根子清净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