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扶着额头,眉心处隐隐透着几分倦意与不耐,心里头正盘算着这些个是非纠葛。
三阿哥和淳贵人,这两个人的事儿啊,真要到了必须取舍的那一刻,皇后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怕是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淳贵人,毕竟眼下这宫里,她可不是无人可用,多的是可供驱使、拿捏的人手。
就说那瓜尔佳氏,比起方淳意来,可要好拿捏多了,方淳意,虽说看着温婉可人,但实际上心里头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稍不注意就容易被她给算计了去,用起来总得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被她反将一军。
可瓜尔佳氏就不一样了,愚蠢得很,空有那么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没多少心眼子,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这般好糊弄的人,用着难道不比淳贵人安心吗?只需要随便给个甜头,再吓唬吓唬,就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多省事儿。
还有那安贵人,皇后心里也有个衡量,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守好本分,不生出那些个不该有的妄念,在这宫里自然有她的一席之地,能帮着维持维持这后宫表面的平和,也算是个能用得上的棋子了。
“剪秋,你且寻个妥当的时机,好好地跟淳贵人说一说,让她往后没事就少在御花园里头晃悠了,那御花园虽说是个赏景散心的地儿,可如今这情况,她在那儿多待会儿,就多几分和三阿哥撞见的可能。”
“你也知道,三阿哥心里头对淳贵人本就有着疙瘩,两人要是老是碰面,指不定又闹出些什么不愉快的事儿来,到时候只怕更难收拾,所以,还是让淳贵人尽量避开三阿哥,能不见就不见。”
翊坤宫里,气氛依旧透着几分沉闷压抑,方才年世兰那一顿怒火,仿佛还在这宫墙之间回荡着。
周宁海弓着腰,眼睛盯着年世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那模样,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触碰到自家主子那正盛的怒火。
原来是四阿哥的身子近来已经渐好,精神头也足了起来,便满心欢喜地提出想要去御书房学习,想着能跟上其他皇子们的步伐,多学些知识,往后也好在这宫中站稳脚跟。
怎料,皇后那边竟是一口就回绝了这请求,还冠冕堂皇地说了好些个理由,说是体恤四阿哥身体,毕竟病刚好,需要再好好调养调养,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若是现在就去御书房学习,那进度肯定是跟不上的,倒不如再安心休养几日,等身子彻底好透了,再让皇上给四阿哥指个师傅单独教他,这样既能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又不会太劳累。
年世兰一听这话,哪能忍得住,当即气得摔了几个花瓶,那清脆的碎裂声在宫里回荡,吓得周遭的奴才们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她心里头越想越气,这皇后到底是几个意思?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怕四阿哥去了会耽搁三阿哥的功课,所以找个由头拦着不让去,又或者是想着故意不让四阿哥上学,好让三阿哥和四阿哥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往后三阿哥便能稳稳压过四阿哥一头,她皇后也能继续把控着这两个皇子的态势,好从中制衡,反正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皇后这事儿做得都不地道,分明就是针对四阿哥。
“娘娘,奴才有件事儿回禀,今儿个,三阿哥如同往常一般,在御花园寻了处清静地儿背书,本也是图个清净,好好温习功课,可谁知,那淳贵人也不晓得是凑巧还是故意的,竟也晃悠到御花园去了,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碰上了。”
“当时,三阿哥瞧见淳贵人,那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好看,还没同淳贵人说上几句话,就匆匆撂下一句,说是要回景仁宫温书去了,那模样,仿佛多和淳贵人待上一会儿都受不了似的,转身就快步离开了,徒留淳贵人站在原地,神色略显尴尬,娘娘,奴才瞧着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三阿哥对淳贵人的敌意,那可是明摆着的。”
三阿哥?年世兰听闻此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过往的思量与算计,不禁勾起嘴角,不由的笑道:“哼,好啊,皇后不是总盯着咱们四阿哥,处处针对吗?如今这局面倒是有意思了,若是三阿哥一个冲动,做出什么戕害嫔妃的举动,不知皇后会怎么解决,她向来最注重名声和规矩,这般棘手的事儿落到她头上,怕是有得头疼了,到时候这后宫的局势,说不定就得好好搅一搅了。”
“周宁海,你且去仔细打听一下淳贵人最近的行踪,你瞧瞧,这淳贵人的孩子没了,紧接着齐妃就自戕了,这世上哪里就有这般巧的事情,一环扣着一环,任谁瞧着都得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也难怪三阿哥看淳贵人不顺眼,换做旁人,怕是心里头也得犯嘀咕。”
“你去好好查查她平日里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儿,越详细越好。”
崔槿汐在一旁听着,微微垂眸,心中已然明白了年世兰想做什么了,她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娘娘,这个其实也无需周公公特意去打听,奴婢听闻,最近淳贵人似乎经常在千鲤池旁边喂鱼放风筝,那千鲤池本就是个景致好看的地方,她又向来爱凑这些热闹,在那儿消磨时光也是常事儿。”
“只是如今,皇上政务繁忙,不经常来后宫,若是哪天皇上得了闲,来咱们翊坤宫这边走动,依照淳贵人爱显摆、爱凑跟前的性子,必定能够看见她在千鲤池那儿的身影,到时候,说不定又有得好些事儿闹腾呢。”
方淳意这般行事,简直就是不把年世兰放在眼里,打量着她是泥捏的不成?竟这般明目张胆地来抢恩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瞧瞧她那做派,老是往千鲤池跑,那千鲤池本就是宫中一处显眼又容易引得皇上驻足的地方,她倒好,成日在那儿喂鱼放风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不是明摆着就想让皇上瞧见,然后趁机承宠吗?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全然不顾这宫里的规矩礼数,也不怕落人话柄。
周宁海在一旁瞧着,见年世兰又有要发火的迹象,他赶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息怒啊,这淳贵人可不止老往千鲤池跑呢,她还经常往莞嫔那儿凑,您想想,莞嫔在皇上跟前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她这是企图借着在莞嫔那儿刷存在感,好让皇上多留意到她,进而得脸,往后就能把祺贵人给比下去了。”
“再说,自从她小产之后,皇上可就再没宠幸过她,所以她才这般急切地想要出风头,娘娘您可千万要沉住气,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得从长计议,好好应对才是。”
“她怎么这般沉不住气?本宫记得,她刚入宫的时候,那可是谨小慎微,熬了几年才好不容易承宠,按说经过这些年的打磨,不该是如此急躁性子,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刚有点风吹草动就急着跳出来争抢。”
崔槿汐在一旁听着,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娘娘莫不是忘了,齐妃的死背后牵扯的是谁?不管淳贵人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齐妃害的,单凭这事儿在三阿哥心里头留下的疙瘩,她就和三阿哥再没办法和平共处了。”
“娘娘您想,将来若是三阿哥顺顺当当登基了,以他那性子,保不准哪一日就想起齐妃的死,非要追究个清楚明白,到时候,娘娘觉得皇后会怎么做?依皇后的性子,为了保住自己的立场,不被牵连进去,怕是二话不说就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淳贵人身上,毕竟死人可不会开口辩解,拿淳贵人顶罪再好不过了。”
“而淳贵人,她可不是瓜尔佳氏那般没脑子、任人拿捏的蠢货,她心里头门儿清着,所以这么着急想要承宠,四处刷存在感,不就是想让皇后看到她还有用,还能帮皇后在这后宫里制衡各方势力,不至于轻易就被皇后舍弃,沦为弃子。”
“照这么一看,淳贵人显然是打心底里不乐意三阿哥登基的,她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想着万一哪天情势变了,她也能靠着如今积攒的恩宠和人脉,在这宫里继续安稳度日,或者是扶持其他更利于自己的势力上位。”
年世兰嘴角上扬,轻声笑道:“真是上天助我,这淳贵人与三阿哥相互都看对方不顺眼,倒也算是给了我一个绝佳的契机,那本宫就好好帮他们一把,说不定还能从中制衡一二,让这局势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再偏一偏。”
到了第二日,阳光正好,年世兰特意在御花园闲逛,没成想,竟碰到了三阿哥正在那儿背书,只见那三阿哥的身影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书卷,正一字一句地念叨着,瞧着倒是个用功的样子。
年世兰心中暗自想着,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倒是乖巧,只是可惜啊,皇后逼得太紧了些,方方面面都要求严苛,压得这孩子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不过话说回来,抛开这些外在的因素,单看这孩子的品性,为人倒是不错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在这复杂的宫里,光有好品性又有什么用处呢。
年世兰想到此处,便刻意停下脚步,站在一旁,静静地听他背书,那三阿哥背得磕磕绊绊的,好多地方都不太顺溜,时不时还得停下来回想一下,那副努力却又有些吃力的模样,让人看着既觉得心疼,又隐隐觉得有些无奈。
年世兰不禁想起四阿哥,那四阿哥聪慧着呢,同样的内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二者这么一对比,差距瞬间就显了出来,看来皇上对这三阿哥确实是挺失望的,平日里时常训斥他,想必也是觉得这孩子在学业上太过懈怠,没有四阿哥那般争气吧。
三阿哥好不容易背完了那篇磕磕绊绊的古文,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刚松了口气,一回头看到年世兰正站在一旁,赶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嘴里说道:“儿臣给华娘娘请安,华娘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年世兰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道:“本宫本是要去延庆殿看温宜公主的,方才路过这儿,瞧见三阿哥正专心致志地在这儿背书,本不想让人打扰了三阿哥的清净,便特意停下来等了会儿,想着等三阿哥背完书再过去,只是不知道三阿哥怎么不在景仁宫背书呢,那景仁宫不是更安静些,也方便皇后娘娘随时查看三阿哥的学业么?”
三阿哥听了,神色倒是依旧恭敬,回答得中规中矩:“回华娘娘的话,儿臣怕自己在景仁宫背书会打扰到皇额娘练字,皇额娘平日里操劳宫务,难得有闲暇时间练练字放松放松,儿臣不想因为自己背书的事儿去惊扰了皇额娘,于是就寻到这御花园来背书了,没想到还是打扰到了华娘娘,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年世兰听了三阿哥的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轻声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三阿哥整日里不是在景仁宫闷头念书,就是在这御花园寻个角落背书,也该出去走走,放松放松才是,翊坤宫附近的千鲤池倒是个好去处,那一片平日里没什么人去,清幽得很,风景又格外好,池子里的锦鲤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三阿哥闲暇之时不妨去那儿喂喂鱼,可别总是把自己关在景仁宫念书,小心憋坏了身子,到时候再想学些东西,可就没那精气神儿了。”
三阿哥听闻此言,眼睛顿时一亮,好似眼前一下子开阔了许多,赶忙应道:“儿臣知道了,多谢华娘娘关心,儿臣往后定会寻机会去千鲤池走走。”
年世兰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本宫也得赶紧去看温宜了,本宫就不叨扰三阿哥背书了,三阿哥且安心温习功课吧,”说罢,便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延庆殿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