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询问过张廷玉的意思之后,见其并未反对,便欣然下旨,将张廷玉的孙女许配给年富为妻,这张廷玉乃是朝中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之士,一生秉持着公正严谨的态度,行事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这般品性高洁之人,在教育儿女方面也是颇有一套。
他家中虽有着嫡庶之分,可对待子女的教育却从不因嫡庶而有所偏颇,一视同仁地教导,使得家中儿女个个都知书达理、品行端正,也正因如此,年世兰在知晓这姑娘是庶出之后,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她看重的是这门亲事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以及张家良好的家风与姑娘自身的素养,觉得如此一来,也算是一段好姻缘了。
可这话传到皇后耳朵里,那意味可就全然不同了,皇后本就与华贵妃在宫中明争暗斗已久,处处都想压过一头,如今听闻华贵妃这边促成了这般亲事,心里头自是极不是滋味。
要知道,那张廷玉虽然就要告老还乡,可人家依旧居住在京城之中,其在朝中的威望那是丝毫不减,朝中不少官员皆曾受其教诲,算是他的学生,平日里行事多少都得看看他的面子。
如今华贵妃先是出手,借着年富的婚事与张家结亲,等于是又为自己这一派增添了一份助力,无形之中在朝堂与后宫的局势上又占了些许上风,这如何能让皇后心里舒坦呢?
不过皇后虽说心中气恼,可细细想来,翻涌的情绪又稍稍平复了一些,毕竟此次年家这边迎娶的也不过是个庶女,即便张家有些门第声望,可庶女的身份终究还是低了些,料想也翻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来。
况且若是换做要让三阿哥去娶一个庶女,皇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的,三阿哥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无比,未来的王妃那必定得是出身名门、嫡出的大小姐才行,哪能委屈了自己去迎娶一个庶女呢?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便到了新人入宫的日子,这一日,晨光才刚刚洒在宫墙之上,贞嫔便已起身梳妆打扮完毕,整个人瞧着温婉又不失灵动。
随后,她带着同住一宫的康常在和孙答应,一同前往景仁宫拜见皇后,她们三人平日里就住在一个宫里,相处之下,倒也有了些别样的情分,那康常在性情温和,为人爽朗,与贞嫔很是投缘,而孙答应,虽说身份稍低一些,可也不是那等搬弄是非、心思龌龊之人,平日里与她们二人相处,也是规规矩矩、和和气气的,所以这三人凑在一起,看上去倒也是十分和谐。
今日这新人入宫拜见皇后,倒是难得的没人迟到,一个个都准时出现在了景仁宫,年世兰前世早早便已香消玉殒,对于这些新入宫的新人品性如何,自然是一无所知,心中也并无太多预设的印象,不过,她今儿个倒是来得颇早,想着也好瞧瞧这些新人都是何模样,往后在这宫中又会有怎样的动静。
只见以贞嫔打头,她迈着轻盈且端庄的步伐,走到殿中合适的位置,而后下拜,口中清脆地说道:“臣妾钮祜禄氏,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那礼仪动作一板一眼,十分标准,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接着,她又转向年世兰以及敬妃、丽妃所在之处,依次行礼问安,言辞间亦是恭敬有加,在她身后,康常在和孙答应也跟着有模有样地行礼问安。
众人瞧着,只觉得这三人看着倒是懂礼数的,各种规矩都不差分毫,也难怪,毕竟是钮祜禄氏教出来的女儿,那钮祜禄氏本就是名门大族,家族底蕴深厚,即便入了这深宫,一举一动也带着几分世家的气度,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新人见过礼后,皇后点点头,神色端庄,随即吩咐身旁的宫女给几位新人赐座,由于贞嫔已然有了封号,即便此刻还未侍寝,按照宫规,她的座位也排在了安嫔前头。
贞嫔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旁,优雅地坐了下来,身姿挺拔,气质高雅,她身为钮祜禄氏的女儿,本就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此刻坐在这略显靠前的位置,那股子傲气更是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不过,她倒也是个会说话的,转头看向安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略带歉意地说道:“安嫔姐姐,您瞧这事儿,这回倒是我拿大了,坐到了姐姐前头,姐姐可别生气呀,我这心里,也是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往后还盼着姐姐多多提点妹妹。”
蠢货,年世兰在心里暗自骂道,眉头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与鄙夷,这皇上的品味怎么变得这般差了,瞧瞧这一茬又一茬选进来的人,净是些愚蠢之人,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看中了她们哪一点。
就说上次选秀,进来一个夏冬春,那可真是个没脑子的,行事鲁莽,说话更是没个把门的,刚入宫就得罪了不少人,闹出了不少笑话,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给作践没了。
再往前说,还在王府的时候,就有个齐妃,那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主儿,只知道一味地争风吃醋,凭着几分宠爱就肆意妄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最后把自己的性命都给弄没了,实在是可悲可叹。
后来又来了一个瓜尔佳氏,本以为能好点儿,结果也是个糊涂蛋,在后宫里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卷入了各种纷争之中,也没能有个好结局。
如今倒好,又来一个贞嫔,瞧着刚才那副故作姿态的样子,年世兰就知道也是个聪明不到哪儿去的主儿,或许是皇上不喜欢嫔妃太过聪明吧,总觉得聪明的人会威胁到他的皇权,所以才专挑这些看着乖巧、实则没什么主见的女子入宫。
年世兰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这个贞嫔能在后宫活的久一些吧,别像之前那些个蠢货一样,没几天就把自己给作践死了。
皇后抬眼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众人,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好了,今日初次见面,也都认得了,往后在这宫中,自当恪守本分,好好过日子,都散了吧。”众人听闻,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安陵容走在最后,她心思细腻,方才贞嫔那番看似客气实则暗藏炫耀的话语和举动,让她心里十分不痛快,对于贞嫔已然怀恨在心,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口气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报复她一番才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贞嫔侍寝的那日,这天夜里,月色被乌云遮挡,透着几分压抑,延禧宫内,安陵容正坐在榻上,烛火摇曳中,她脸色略显苍白,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捂住嘴,等再摊开手时,掌心竟是一滩鲜血,那血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命宝鹃去请皇上来延禧宫,说她咳疾加重,怕是撑不住了。
其实,安陵容前些日子就染了咳疾,一直都不见好,虽然太医开了不少药,她也都按时吃着,可效果却甚微,太医也说过,这是换季才会有的病症,等过些日子,天气稳定了,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但安陵容此刻哪里管得了这些,她只知道,这是个能让贞嫔失宠的好机会,只要能把皇上请过来,自己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
这边,贞嫔满心欢喜地等着侍寝,沐浴更衣,精心装扮,满心憧憬着能借此机会博得皇上更多的宠爱,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被宝鹃匆匆请去了延禧宫看安嫔去了。
一个小太监前来传话,说皇上有急事要去处理,让贞嫔先回宫去,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将贞嫔满心的期待彻底浇灭,她只得带着满心的失落,被送回了自己宫中,这场面,倒真像是上演了一出完璧归赵的闹剧。
而皇上,他倒也不是真的心疼安嫔到那种不顾一切的程度,他只是心里清楚,安嫔这副嗓子,那可是酷似纯元皇后啊,在这后宫之中,甄嬛已然死了,如今这宫里,也就只剩下安陵容有着这般与纯元皇后相似的嗓子了。
皇上平日里听着安陵容唱歌,仿若能透过那歌声,寻回一丝纯元皇后的影子,所以,听闻安陵容咳血,他哪还顾得上什么贞嫔侍寝之事,只担心安陵容这副嗓子要是有个闪失,往后这宫里可就再无人能与纯元皇后有半点相似之处了,他又如何能不心急,赶忙撇下贞嫔,匆匆赶去了延禧宫。
年世兰正坐在殿内,悠闲地喝着茶,听闻皇上去了延禧宫后,脸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一旁的周宁海见状,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安嫔,到底是小家子气,瞧瞧她挑的这个时候,偏偏选在贞嫔侍寝的当口,这下好了,贞嫔那性子,必定记恨上她了,往后这宫里怕是又要多些是非了。”
年世兰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说道:“她呀,哪里是什么一时冲动,分明就是在报复贞嫔,你想想,平日里贞嫔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仗着自己钮祜禄氏的身份,处处压人一头,安陵容心里能痛快才怪,不过,皇上哪里是真心在意安嫔这个人,怕只是在意安嫔的那副嗓子罢了,你想啊,纯元皇后昔日凭借一曲惊为天人的歌声,牢牢抓住了皇上的心,这么多年过去,皇上心里一直念着纯元皇后,安陵容唱起歌来,多少能让皇上寻得纯元皇后的影子,若是安嫔这回把嗓子给弄坏了,再也不能唱了,那皇上心里头,可就空落落的了。所以,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安嫔很快就会复宠了,这后宫的事儿啊,向来都是如此,不必大惊小怪。”
周宁海听闻年世兰所言,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挠了挠头,说道:“娘娘,这不能吧?那贞嫔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刚入宫就那般嚣张跋扈,若是安嫔得宠,她哪能忍受得了呢?依奴才看,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给安嫔使绊子,让安嫔的日子不好过。”
年世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看着周宁海,耐心地解释道:“你呀,看东西还是太浅了,只看到了表面现象,安嫔在宫中已然多年,她又向来心思缜密,况且她还是皇后的人,而那贞嫔,毕竟刚入宫,根基不稳,在这宫中人脉、势力都还薄弱得很,就算她心里再不痛快,暂时也不敢对安嫔怎么样,或许皇上为了弥补她,兴许会宠她几日,但皇上真正在意的,是安嫔的嗓子,只要安嫔的嗓子还在,皇上就不会全然不顾她,等这事儿过了一阵风头,皇上的心思,迟早还是会偏向安嫔这边的,贞嫔再怎么蹦跶,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最后也只能干瞪眼。”
正如年世兰所预料的那样,皇上第二日就翻了贞嫔的牌子,贞嫔得知消息后,自是满心欢喜,精心打扮一番后,便去了养心殿侍奉皇上,后面连续着,皇上又翻了两三次她的牌子,贞嫔一时间在宫中可谓是风光无限,那股子傲气更是愈发明显了,走起路来都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模样。
可再后来,情况就有些变了,皇上突然就去了安嫔那里,一开始众人还以为只是去看一眼,关心关心安嫔的病情,哪知道皇上这一去,就直接住了下来,一待就是三五日,仿佛把延禧宫当成了自己的常驻地一般。
而刚入宫的康常在和孙答应,本就满心期待着能早日得到皇上的宠幸,可这眼巴巴地等了许久,却一次都未曾侍寝过,看着贞嫔先前的风光,又瞧着如今安嫔霸占着皇上,心里头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只能在自己宫里暗自唉声叹气,羡慕又嫉妒得很。
皇后那边,对于皇上这般宠信安陵容的情况,仿若浑然未觉一般,也不提醒皇上该雨露均沾了,就这么任由皇上整日守在安嫔那里,其实,皇后心里自有她的盘算,她这是在孤立安陵容,想让安陵容在后宫之中树敌众多,到时候众人的怨气都指向安陵容,她再从中制衡,坐收渔翁之利。
原本后宫众人还想着,皇上去个三五日也就差不多,可谁知道皇上就像是被安嫔施了什么魔力一般,一进了延禧宫,就出不来了,这一去,就是一连七八日。
这事儿终究还是惊动了太后,太后听闻后,觉得皇上如此专宠安陵容,实在是不妥,这后宫若是只围着一个人转,那还得了,便出面干涉了此事,在太后的一番劝导下,皇上总算是答应了该雨露均沾,于是新人们总算是都侍寝过了。
可即便如此,安嫔专宠的事,已经在后宫众人心里扎了根,惹急了后宫众人,那些个原本就嫉妒安陵容的,此刻更是恨得牙痒痒,暗地里都在琢磨着该怎么给安陵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可以在这宫中肆意妄为,独占皇上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