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带来的阴霾尚未散去,又一封来自前线的急报,如同雪上加霜,送到了刘晔和诸葛亮的案头。
急报来自洞庭湖水军统领甘宁,字迹潦草,力透纸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急迫:
“主公、军师:吕蒙狗贼,欺人太甚!遣其新式快船(名‘鬼鸮’),屡犯我境,袭扰粮道,焚毁渔村!更于三日前,趁大雾,伏击我巡逻船队!我部曲拼死力战,击沉敌船三艘,然…然我锦帆老兄弟,‘浪里蛟’陈横…为掩护弟兄撤退,力战殉国!吕蒙更遣人将陈横首级…悬挂于柴桑水寨之外示众!并扬言…要将我锦帆旧部,尽数屠戮,悬首辕门!三军将士,悲愤填膺!报仇!报仇!报仇!末将甘宁泣血叩请:准我出战!血洗柴桑!若不应允…末将…恐难压制众怒!”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枚染血的锦帆军腰牌——正是陈横的遗物!
“砰!”刘晔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翻倒!他双目赤红,胸中怒火翻腾!陈横!那也是追随甘宁多年的老兄弟!周泰刚死,陈横又遭枭首示众!吕蒙!江东!这是要将仇恨刻进骨子里啊!
诸葛亮拿起急报,眉头紧锁。他理解甘宁和锦帆军的悲愤,血仇不共戴天!但此刻出兵…绝非良机!
“孔明!还等什么!”庞统也看到了急报,急声道,“吕蒙这是蹬鼻子上脸!杀我大将,辱我袍泽!此仇不报,军心必散!甘兴霸和那些锦帆军,都是血性汉子,再压下去,怕是真的要哗变!与其让他们私自出击送死,不如顺势而为!吕蒙新练水军,根基不稳,正好借复仇之怒火,一举荡平柴桑,永绝后患!”
“顺势而为?”诸葛亮放下急报,眼神锐利如刀,“士元,你只看到了复仇之火,可曾看到这火…也能焚毁自身?吕蒙为何选在此时,如此挑衅?程昱刚走,襄阳流言四起,我军内部不稳!他此举,分明是故意激怒甘宁,诱我水军主力离开江陵水域,前往柴桑决战!”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柴桑:“柴桑乃江东门户,水网密布,地形复杂。吕蒙新练水军虽无巨舰,但其‘鬼鸮’快船灵活迅捷,更兼其人对水战理解极深,深得‘水无常形’之要义。我军若倾巢而出,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地形不熟。吕蒙只需依托复杂水道,以快船骚扰,袭我粮道,疲我师旅,再寻机以逸待劳,伏击我主力…后果不堪设想!周郎前车之鉴,岂能重蹈?”
“那难道就任由吕蒙嚣张?任由将士寒心?”庞统不服。
“仇,当然要报!”诸葛亮眼中寒光一闪,“但不能被怒火冲昏头脑,落入敌人的圈套!他吕蒙想激我们出战?好!我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他看向刘晔,沉声道:“主公,亮有三策:”
“其一,明面上,大张旗鼓!准甘宁所请!命其集结水师主力,大造声势,摆出誓师东征、血洗柴桑之态!并放出消息,我军新式‘火龙战船’(夸大其词)即将参战!务必让江东细作将此消息传回柴桑!”
“其二,暗度陈仓!甘宁主力集结于洞庭湖口,吸引吕蒙注意。同时,命周泰旧部副将苏飞(沉稳可靠),率一支精锐快船队,携带最强之‘火龙出水’与‘破军弩’,悄然南下,借道云梦泽南部支流,绕过吕蒙监视,直扑柴桑后方——鄱阳湖!焚其造船工坊,毁其囤积粮草!断其根基!此乃釜底抽薪!”
“其三,请主公亲笔手书,以最严厉措辞斥责孙权!言明吕蒙挑衅在先,杀害我将士,辱我袍泽!若江东不严惩吕蒙,交出凶手,赔偿损失,则同盟破裂!我荆襄水师必兴复仇之师!此信,务必‘泄露’出去,让曹操也知晓!”
庞统眼睛一亮:“妙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张旗鼓是假,吸引吕蒙注意,掩护苏飞奇袭是真!再以国书施压,将破坏同盟的罪名扣在江东头上!让孙权去头疼吕蒙!曹操若知我欲与江东开战,短期内必乐见其成,放松对我北境压力!一石三鸟!”
刘晔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冷静取代。诸葛亮的计策,将复仇的怒火转化为战略的利刃,既回应了将士的诉求,安抚了军心,又避免了主力决战的风险,还能打击江东要害,搅乱局势。
“好!就依孔明之计!”刘晔沉声道,“立刻传令甘宁:准战!命其集结洞庭湖水师,广布斥候,大造声势!但无我将令,主力不可轻动!令苏飞:精选快船二十艘,勇士千人,携带最强火器,三日内出发!务必隐秘!一击即走!国书…我亲自来写!”
命令迅速下达。很快,洞庭湖口水寨,战鼓擂动,号角长鸣!甘宁站在高大的楼船之上,看着下方群情激愤、战意高昂的水军将士,高举战刀,声震四野:“弟兄们!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整备战船!擦亮刀枪!随我…踏平柴桑!” 复仇的怒吼声响彻云霄,战意直冲九霄!无数战船开始集结,帆影遮天蔽日。
这浩大的声势,果然被江东细作迅速传回柴桑。吕蒙站在柴桑水寨的了望台上,看着手中情报,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冷笑:“甘宁匹夫,果然中计!传令:各寨加强戒备,‘鬼鸮’营全体出动,严密监视荆襄水师动向!鄱阳湖工坊加速赶工!此战,我要让荆襄水师…葬身鱼腹!”
他踌躇满志,却不知一支携带致命利刃的精锐小队,已如幽灵般,悄然潜入云梦泽南部的茫茫水网,目标直指他毫无防备的后心——鄱阳湖!而刘晔那封措辞严厉、宣告同盟破裂的国书,也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在江东朝堂和许昌魏王府,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复仇的火焰被精心引导,化作一柄双刃剑,即将斩向敌人最脆弱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