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盛知意每周都会去教会,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聆听教会的祝祷,却从不会跟着做,没人知道她到底信不信,只知道她从不缺席。
傅修女也是足足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能跟盛知意做简单的交流,她不厌其烦的开导她,后来还成为了聆听她心声的朋友。
盛知意从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芭比娃娃到后面渐渐往正常人靠拢,傅修女自认为在其中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在她眼中,盛知意变成如今这般,能够像正常人那样走出去做慈善,献爱心,回馈社会,这绝对是她所做的一件天大的好事,是能够被主看到的十分荣耀的好事。
“你能主动提出去帮忙真的很难得,知意,看到你从过去走出来,看着你现在越来越开朗,越来越好,我真的由衷的替你开心。”
是否真正的走出来,这很难说,不过,经过了多年的药物和心理治疗后,盛知意的整体状况确实已经好了很多,不受刺激的话,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不理想,大概就是比正常人要脆弱一些的神经和心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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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离开教会去室外停车场的路上,萧长嬴在盛知意同他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了一下陈知凡的事情。
他问她,“陈知凡先生也已经报名了吗?”
盛知意很自然的摇头,不太在意道:“不清楚,我没有问,或许,已经报名了吧,他当时说爷爷寿宴结束后就报名的。”
“这样啊,你跟他应该算怕朋友,不问一下好吗?”
这样的论调让盛知意觉得很新鲜,“就只是在那天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与他只是这样就算朋友了吗?”
她知道这样不对,可她确实还没有做好迅速结交一个朋友的打算。
如果聊一会儿天就算是朋友的话,岂不是很儿戏?
朋友,不应该是三观相似,在第一次见面时觉得合眼缘,以后的相处中能聊到一起去后才能成为朋友的吗?
“呃……”好像确实太草率了一些。
“以后应该还会有接触的机会,如果到时候觉得不错,再成为朋友也不迟。”
盛知意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停下了脚步,就那样微微歪着脑袋凝视着身边的人,小声说道:“老实说,我不太能够记住别人的样子,如果我说我现在已经记不清陈先生的脸,你会不会相信?”
她说的是真话,对于记人的样貌这种事,她很不擅长。
可是,偏偏也是有例外的,她很容易的就记住了萧长嬴的样貌。
她清楚的记得他们在机场初次见面时,萧长嬴戴着的鸭舌帽是什么牌子什么颜色的,记得他那天穿着黑色的长袖t恤和同色系的宽松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板鞋。
她记得他戴黑色的口罩,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深邃又漂亮,是非常好看的桃花眼。
她还记得他右侧的眉毛上有一道很小的疤痕,也正是这道疤痕让他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很大改变。
桃花眼很温柔多情,眉毛上的疤又非常具有威慑力,两者组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成为了一个刚柔并济的,不太好惹的人。
明明自诩为脸盲症患者,却可以对某个人记得如此深刻。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盛知意唇边的笑意不太自然的隐去了。
心中仿佛有什么在喧嚣,弄的人有些焦躁,至于为何如此,她又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盛知意看着萧长嬴,萧长嬴也看着盛知意,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相互看了多久,反应过来的男人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他一旦笑出来,气场就陡然发生了变化,仿佛有温暖的风吹过来,又好似有被太阳晒过的河水缓缓流淌在身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信……怎么可能不信呢?”手指蹭蹭鼻尖,萧长嬴忍俊不禁的将视线移到远方。
他说道:“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这样的人,记不住很正常。”
就像他能将一个女生的样子记得无比清楚,就算是闭上眼睛,搅乱他的思绪后,他依然能够清楚的描摹出她五官的每一处。
可那个女生却在再次相见后,完全将他当成一个陌生来重新认识。
这样的事情不光出现在盛知意身上,在其他人身上也有,真的太正常了。
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萧长嬴的内心涌现出一股奇怪情绪,悲凉,酸涩,欲言难止又偏偏无法言说。
等萧长嬴的目光从盛知意脸上悄悄移开,盛知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才那样盯着萧长嬴的脸看,到底有多暧昧。
脸在意识到这件事后腾地一下就红了,好巧不巧,她还想到了爷爷生日宴上,自己在寻找心动特质的时候,当看到萧长嬴在逆光中的身影,那一刻内心究竟是怎样奇怪的一种感受。
当时的感受她到现在想起来还特别有实感。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心跳停止又紧跟着频率错乱,就连呼吸都完全乱了。
悸动又紧张,还有一点点恐惧。
这是盛知意在完全安全的环境中,第一次在同一时间拥有如此多的感受。
这种感受没有在别的男人身上体会过,除了萧长嬴,除了他再没有其他男人给过她这种复杂的感受。
在那之后,盛知意曾不止一次在独处的时候问过自己,问自己为何是萧长嬴,出现那些感受到底又是因为什么。
几次的自问,她都给不了自己答案,现在跟这个男人面对面,在如此美好的春末夏初的时光中,被温柔的风吹拂着,头顶的法桐树叶唰唰作响,麻雀叽叽喳喳。
圣玛丽教会外面的那条马路上少有车经过,没有人为制造出来的噪音,只有大自然最原始的声响。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唯有盛知意胸腔内跳动着的器官带给她震耳欲聋的喧嚣。
那个几次思考都没有得出的答案在这一刻呼之欲出,如同躁动的鼓点越敲越密集。